铅华洗净,仍是水葱般的芳华面貌,形容间,却再无半分与程柔嘉相似的地方,更不提与南阳或是故去的顾衍暄有什么相似之处了。 顾太夫人闭上眼睛,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阳看一眼静默不做声,像是放弃了挣扎一样的嘉南,不疾不徐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那道士起先也不知道锦元是姜喻的养女,他们此行,本是要去祭拜姜喻夫妇的,是我正巧追上了,才揭开了事情的真相。万不可能有串供的嫌疑。”南阳冷冷地看了嘉南一眼,“且那宝刀一直在嘉南房里挂着,外人不曾得见……锦元描述得能对上……一桩桩一件件,都能印证,她才是顾家的嫡长女。” 不提这些,单说样貌,顾太夫人已经信了七八分了。一则父女亲缘在,肖似之处颇多,二则若非做贼心虚,嘉南又何必长年扮作他人模样? 再度睁眼,顾太夫人的目光里已全是锐利,冷漠地看着嘉南:“……事到如今,你还不认吗?” 从前子孙绕膝的日子不假,可她更不能容忍,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能来冒充顾家血脉,骗取她对已故长子的思念来获得荣宠。且年纪轻轻的,竟有此番阴毒心思,实在不是顾家门风能养出来的女儿,若是做实,她舍了老脸,将人亲自送到衙门去,也无不可。 嘉南自嘲地轻轻一笑。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家人”,也不过如此。 顾锦元一旦重新站在他们面前,竟是连一丝摇摆都没有,就纷纷站在了她那边。 她这些年煞费苦心扮成她,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她所拥有的一切。 “嘉南知错了。”她缓缓地跪下来,声泪俱下。 顾太夫人疲惫地长叹了口气。往日种种,岂是一句知错就能了结的?“来人,将郡主送到宗人府去,等候圣上发落。” 嘉南不仅冒充了顾家的血脉,还凭借南阳的身份谋了个郡主的称号,如今也算是犯了欺君,圣上必定要过问的。 她知道南阳的性子,眼下怒火正盛,可转头说不定就会心软——到底是一手养大的,说不准还有几分情分在。但那流落在外的孩子又是何等的可怜啊,这个家,可禁不起那样的折腾了。 倒不如她来做这个心狠的人。 南阳闻言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顾太夫人会如此狠绝——宗人府都是犯了大罪的皇亲才会进的,嘉南眼下还有郡主的身份,可等陛下下了明旨褫夺封号,那里面的日子,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跪在地上的女子猛地抬头,膝行到顾太夫人身侧,哭着磕头:“求祖母宽恕……求祖母看在金姨娘的份上,宽恕我……” 金姨娘三个字一出,程柔嘉只觉得满堂的风都静止了。 郭氏攥住了手中的帕子,有几分紧张地看向南阳:据大爷说,已故公公和婆母感情甚笃,只是,她也曾听说过,府里曾经纳过一门贵妾,是祖母娘家的侄女,公公的表妹…… 若真是相爱两不疑,又怎么会有什么青梅竹马的表妹纳进府呢?而且她实在很难想象,素来我行我素、出身高贵的婆母,会容得下一个贵妾…… 程柔嘉则有些茫然。倒未曾听说,这位金姨娘是何许人物……不过,顾家祖母似乎也姓金…… 顾太夫人的表情则比程柔嘉还要茫然:“湘儿?湘儿不是许多年前就因赶路时大出血,母子俱亡了吗?怎么会扯到她身上来……” 她娘家有一侄女,名唤金湘,因爹娘早亡,养在她院子里长大的。后来,不知怎么和已经尚了公主的衍儿生了情愫,没个名分就有了身孕…… 她自然恨铁不成钢,可以湘儿的命格,本就不可能做顾家的宗妇,如今又有了公主,更不可能肖想那些。见衍儿来求她,她就舍下脸去劝南阳,好说歹说抬了个贵妾的名分。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湘儿在外上香的时候就出了不测。那时她仍在病中,等到病愈,湘儿的头七都过了,竟是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这么多年,她心里头一直有根刺,觉得是南阳容不下人,暗地里下了手,才害得她们母子俱亡。 尤其在衍儿早亡后,她更是悔恨——倘若金姨娘的孩子还或者,大房也不至于如此子嗣凋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