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像这沉沉天空,压得人几乎难以喘息。 来者是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身上衣衫破损,有些狼狈。一见到她,那人便握紧剑,恨声道:“居然设下这么多陷阱埋伏!当真卑劣!无耻小人,还我儿命来!” 隔着滂沱大雨,江念静静望着他,须臾,她无声笑了起来。 时间又回到数百年前,她站在石阶尽头,看着翠云山老祖一步一步摧毁她和师兄设下的杀阵陷阱,来找他们索命。那时的翠云山老祖,在她眼前宛若不可跨越的山峰。 而她自己,只是蝼蚁。 她眼睁睁望着山峰朝自己压过来,却一步也不曾动,因为身后,就是宗门。 翠云山老祖有意折磨她,鬼雨挑开她的脚筋,剑气在细腻雪白的肌肤上割开无数道伤痕,嫩黄衣裙霎时被血染成鲜红。 他看着少女倒在雨中,冷声问:“你把我儿的尸骨魂魄藏在哪里?” 但少女无论受多少折磨,咬着牙不肯说出。 等到男人耐心告罄,恶狠狠地说:“不说是吧,那我便杀了你,搜你的魂!” 说完五指成爪,抓在少女的天灵盖上,正要一击杀死她,却见她抬起了头,微微笑了起来。 她伤痕累累,浑身是血,偏偏眉眼弯弯,笑意盈盈,说道:“是时候了。” 老祖一惊,不由自主问:“是什么时候?” 少女笑得满襟是血,好脾气地解答:“送你和你儿子团聚的时候。” 老祖听得琤琤剑鸣,本想御剑反击,却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动弹。他惊讶地低头,看见自己双手的血液像有意识般流动起来,细长的红链锁住了他的身体。 他瞪圆双眼,看向少女,竭力抬起鬼雨刺向她。 少女不闪不避,眼中掠过一丝红芒,男人的身体再次顿住,无法前进一步。 紧接着从天而降无数血红剑气,将他连身体带魂魄刺成筛子,老祖轰然倒下,临死前恨恨看了眼少女,终于明悟:“……是咒术。” 江念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到冰冷雨水打在脸上,倒在被雨濯洗得光滑如镜的石阶上。八百年前,她就是这样,把自己每一滴血里都炼成诅咒,再用无数陷阱削弱男人的实力,才终于困住他一瞬的功夫。 而这一瞬的功夫,裴翦在暗处施展最后的杀阵,燃烧自己的精血修为,几乎魂飞魄散,才驱动了诛仙的杀招。 同样浑身是血的青年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卧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少女,小声唤:“念念、念念。” 江念睁开眼,眼前是脸色惨白的裴翦。 青年双眼赤红,一滴水痕滑落眼角,落在江念的脸上,比雨水要烫。 她虚弱地笑了下,忽然道:“师兄,书里说你一生只落泪一次,那我们只哭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哭了,好不好?” 裴翦抱着她,泪如雨下。 猛地触及八百年那段往事,江念不由蹙紧眉,看着云雾又起,淹没血雨中相依的两道身影。 她双目有些失神,想起那时,自己不过是翠云山老祖随手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几乎用了自己和裴翦整条命,才以蝼蚁微弱之身,撞碎高高在上的大山。 她本不必如此,但冥冥之中,又有种非要如此的冲动,好像《踏仙》不止是一本书,好像自己,本该是书中人。 当时眼里高不可攀难以跨越的大山,于她现在的眼中,只是小小的一块石头。 她抬起脚,就能把石头踩成碎末。 从穿过来的那刻,她望着纨绔□□走来,便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有秩序的世界,强者可以随意欺凌弱者,杀人夺宝、灭人宗门,竟也不要受惩罚。 山高人为峰,只有变得足够强、站在最顶峰,才能保护住自己珍惜的东西,不再受到别人的欺凌。 天空化晴,湛蓝如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