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在打字时有阵风吹过,英燕下意识地往身旁看去,张宙始驼着背,坐在等候区的座位上,眼神直盯着公车该来的方向。 当车子终于到来时,她与对方一同坐在公车前排,冷气直吹着后颈,而英燕打了个冷颤。 她突然想到,高中时期,她也曾搭好久的公车前往印刷店,然后看着自己印出来的漫画,想着她将会有光辉的未来。 当公车来到市区后,她跟着张宙始默不作声的身影,穿越人群,往小巷弄走,直到她发现对方好像迷路了,于是英燕帮忙查地图,几乎是接手张宙始原先所有的工作那样,找到目的地,将对方想要拿来卖给二手书店的书全丢给店员。 书店负责人连忙出来帮忙清点,在完成后,卖书所得的钱被转交到一直在后面站着的张宙始手上。 清点期间,对方一直低着头,没有表示任何些什么。 「你为什么买了那么多书?」英燕询问。 「要画漫画的话这些不都是基本吗?」张宙始不耐烦地回应,一边将钱收进口袋,然后走出去。 当两人来到骑楼间的空地时,张宙始突然转过身,然后说: 「你在大学那跟我说的东西,少在那自以为是,我说不想画就是不想画了。」 「真的吗?」英燕瞪过去:「你既然说自己牺牲到什么都不剩了,不继续画画的话又有何意义?」 张宙始相当「端正」,这点其实让英燕很讶异。 她知道许多为了漫画而不修边幅的人,但那些人总是会被「想要创作」的慾望给反噬,他们浑身拉遢,眼睛满是血丝,在编辑还没为他们尽心尽力时,有时候自己就先撑不下去了。 因此眼前这个人,让英燕更加确信,张宙始是天选之子,他能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水准,保持乾净整洁,按时交稿,没有任何多馀娱乐,维持躯体的运作,只为了漫画而活。 所以,你是为什么不画了? 「因为——」张宙始像是绞尽脑汁那般,试图挤出一个答案,最后他表情扭曲地说:「既然没有意义了,画跟不画都一样吧。」 「听着,老师。」于是,英燕提高音量,她知道现在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毫不在乎路过的行人,只希望自己的声音能穿透汽车的喇叭与其他噪音: 「你的漫画非常非常有趣。」 对方定格在原地。 「像你这种献出一切的人是无法停止画画的。」她如此说道:「因为你是漫画家。你的才能就该在这里展现,我会让你看见你影响其他人有多深刻,有多少人因为受你的影响也想要画漫画。」 下一秒,手机突然响起来,英燕接起,而电话另一头是相当熟悉,小学健康中心老师的电话,对方说姪女心心有点发烧,希望家长能带她去看医生。 英燕开始觉得胃在抽搐。 「好、好的心涵现在还好吗?好我马上就去接。」英燕掛上电话,她喘了口气,而后看向感觉像是石化的张宙始,说: 「老师,请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重新画画!」 然后,她头也不会地往前走,招了计程车。一边咳嗽,一边向司机说了目的地。 那天带着心心去掛号后,英燕下午便请假回家照顾姪女,在确认心心已经吃了感冒药,然后回房睡着后,英燕也坐在沙发上,开始处理其他任务,露比已经试画好新连载第一回的分镜,她要把不顺的地方记下重点后改正,然后再与对方讨论。 天色渐晚,英燕缩在沙发上,她再次拿起手机。 她知道应该要克制自己,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英燕握紧手机,她看着高中同学兴高采烈的ig贴文,任凭那种莫名的惋惜与失落感吞噬自己。 「姑姑,我想要吃东西。」然后,她听见心心在后头出声。 英燕赶忙起身,她一边低声安抚,一边吸了吸鼻子,她想到张宙始的短篇《奇妙森林怪谈》的结尾,那位作为实验体的小男孩,终于亲手解决了束缚自己的一切,最终却因为外头的世界无法生存下去,于是回到了关押自身的牢笼,化为了森林怪谈的一部分。 她应该要继续追问下去,说不定张宙始就会告诉她背后的原因,而不只是纯粹用文字堆叠的理由。 但她或许并不想要知道答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