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便知晓了枝生为她做了什么,阴血阵又是什么东西。 她想方设法召唤斐孤,而她只等来清风送来的一道声音。 “你还求什么?” “放了他,我入阴血阵。”月迟红着眼,极尽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杀孽太重,更算不上至纯至善之人,无法替代他入阴血阵。这是他和我的交易。” 杀孽太重。月迟惨笑起来:“那你要怎样才肯将他还给我?” “你的命和修为与我而言并无用处。我与他的交易已经结束,你根本没有任何筹码同我做交易。”斐孤也百感交集,想起那个傻子,又看着面前这个状若癫狂的女道士。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要他轮回转世得到解脱,你开个条件罢,我定会做到。” 她未必喜欢他,对他也未必是男女之情,但这世间有太多珍贵的感情。他为她而死,比她从前迷恋的那些浮华来得更真心实意,以至于她无法释怀。 她永远没法忘记有个人为了她不入轮回,生生世世困在阴血阵里,连身体也被做成兵器,只是为了让她活着,让她有重新修道的机会。 可是她的道毁了。 她杀孽过重,无法入道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斐孤看着月迟不死不休的架势,终归动了恻隐之心。 罢了,反正是第一个生魂,放了也就放了罢。 “你再替我寻一个至纯至善之人,我可以放了他。” 而后不过数月,月迟依言替他寻了人来,斐孤如约毁了阴血阵释放枝生的魂魄。 阴血阵一旦开始就没法释放生魂,除非阵毁否则生魂永远不能得到自由。 枝生是第一个生魂,这阴血阵毁便毁了,重造便是。但以后——以后的生魂却不再有那样好的运气。 月迟终于拿回了枝生的魂魄,入了阴血阵的魂魄没法还阳,她也没有其他期许,只小心翼翼地收起那用枝生身体做成的阴骨戟,用上好的楠木棺将他安置,乞求师父为他亲自超度,让他重入轮回转世。 春光如许,漫天飞花,那个傻乎乎的枝生终于可以安息了。 恍如隔世。月迟满面泪痕,看着枝生被埋入黄土之中。 九百九十九个生魂,每一次都是斩不尽的惨烈与哀愁,斐孤收集得不如人意,没有一次觉得畅快。 这比他与同类厮杀来得残忍,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兵不血刃。 他有时甚至有些摇摆,想放弃了,只是已经收集了那么多没道理半途而废,况且当下的状况也不由他停止了。 他开始有点理解司命为什么对情爱之事那样无动于衷。 昔年他为妖修之时,一心修道,从未好好观察过凡人,也从未将凡人放在眼里。 如今他不过在红尘里看了千年,见了区区九百九十九个凡人的爱恨情仇都已觉得疲惫不堪,百感交集,更何况已阅遍凡人生死命缘的司命。 执掌爱恨万年的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再被触动? 仙人长生,容颜不老,他却疑心司命那副妙龄皮囊下是一颗已然苍老的心。 他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何她每次看着自己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无知莽撞的孩童。 她经历了多少岁月,又看过多少浓烈的爱恨,他通通不知道,竟妄想献献殷勤就轻易将她打动。 他那些拙劣蹩脚的手段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他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能释然的,能够与她和解的。 可是凡人太苦了,被贬入轮回实是太严厉残忍的惩罚。 他又忍不住恨。 但这场梦来得太真实,他看着那个伏地痛哭的女道长,很想替枝生问她一句: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可是月迟不会回答他。 枝生也不会这么问。 无论他们二人是什么感情这故事都已落幕,覆水难收。 斐孤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 他并不想与司命不死不休,也不想一死一伤。 他想,罢了,我还喜欢她又如何,反正人已在身边,他总有办法叫她喜欢上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