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打量了她一会儿,望着她细致的眉眼,此刻眼前突然出现了张制锦给他看过的那七宝的亲笔信……那副哭泣着的人像也在面前晃来晃去。 喉头又有些无端地发痒。 半晌,裴宣缓缓说道:“让你在外头住着,本是想让你平安些,却想不到适得其反。” 程弥弥忙道:“侯爷自是好意,只是……毕竟没有人能想到。” 裴宣说道:“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今儿,就让你回侯府去。” 程弥弥一愣。 裴宣抬眸,别有深意似的:“你敢不敢回去?” 程弥弥给他平静的目光注视,身上竟有些发寒,勉强笑道:“侯爷若让我回去,我自然是敢的。” 裴宣微微一笑:“很好,那你就回去。”他说了这句,目光下移,落在程弥弥的断手之上,上面还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又过了许久,裴宣才说道:“府内发生的事情,你跟我说了一半,大概还有一半你不敢跟我说,但是你虽然不说,我也能猜到。只是我起初不想承认罢了。可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程弥弥睁大双眸。 裴宣喃喃说罢,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只是之前你顾忌我,所以投鼠忌器,不敢放手去做,但是现在,你不用顾忌,不必再避让了。” 程弥弥心头震动:“侯爷,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裴宣又是一笑道:“你毕竟是静王府里调教出来的,总该也有些手段,不至于输给别人吧?” 程弥弥已经站起身来,脸色惊悸而惶然:“侯爷!” 裴宣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地看向旁边桌上,那一只梅瓶里本来放着几枝腊梅,但是多日不管,如今那金黄色的梅花已经枯干在枝头,隐隐约约剩下了一抹似有若无的香气。 “宁肯抱香枝头死,何曾零落北风中……”裴宣凝视着那支腊梅,低声吟了一句,道:“其实,本来我不知道你是谁派的,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咳……我还一度怀疑过是康王世子。” 只要细看程弥弥,就能瞧出跟七宝有几分相似,如果再着意地模仿七宝的打扮、乃至神态,那就可以达到四五分相像,虽然不如七宝的绝色,稍微有那么几分意思,已经极难得了。 裴宣是明白赵琝对七宝的心意的,所以当时见赵琝不对程弥弥起意,反而撮合自己跟程弥弥,裴宣便暗中怀疑,程弥弥乃是康王府的人,要送到自己身边儿当细作的。 谁知道收了她后,朝夕相处中,又细观赵琝的举止谈吐,才发现原来不是。 裴宣淡淡道:“其实康王也好,静王也好,都是君。我们当臣的,又能如何,当初我曾跟七宝说起过,静王殿下本就不是池中之物,没想到静王做的比我想的更深远。” 程弥弥低下头去,声音有些颤抖:“侯爷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怎么……怎么还容的我呢?” “你也是身不由己,”裴宣漠漠然地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也许是惺惺相惜吧。再说,就算容不得你,又能如何?将来或许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何必那么麻烦呢?而且……我也不讨厌你。” 程弥弥听到最后一句,缓缓抬头,两只眼睛里已经含了泪:“侯爷……贱妾、贱妾对不住侯爷……” 裴宣不等她说完便制止了:“好了。不用说了。” 正在此刻,外头大辛跑进来,匆匆地跟裴宣说道:“侯爷,巷口来了一队车驾,看着像是咱们侯府的。” 裴宣略一思忖,笑了笑,看着程弥弥说道:“好了,不用我送你回去,来接你的人到了。” 程弥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有大辛还有些糊涂。 就在大辛退出屋子的时候,外头有人说道:“少奶奶来了。” 大辛一抬头,果然看见谢知妍迈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谢知妍来到里屋,看裴宣也在,又看一眼程弥弥,眼圈即刻红了起来:“妹妹原来在这里,真是让我好生牵挂。”她上前要握住程弥弥的手,突然发现她的右手处空荡荡的,吓得倒退了一步。 程弥弥却已经上来行礼:“给奶奶请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