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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局


可以把这么漫长的时间定义为暂时。

    翟昰想到的是那天在万丽酒店,提及婚姻,她的表情冷淡又疏离,满不在意。

    他以为他们那天的争吵早已执行终本,没想到只是中止审理。等到中止的事由消散,就会继续开庭。

    但他没想到会是今天,此刻。

    翟昰缄默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曲衷不得不主动问他:“你怎么想的?”

    翟昰说:“你已经把我的话堵死了,我怎么想的还重要么?”

    检察官提审时,喜怒不形于色,因为不能让犯罪嫌疑人读懂心中所想。唯有比他们技高一筹,才能叫他们言无不尽。

    就像现在,翟昰看过来的眼神讳莫如深,但曲衷知道他在生气。

    她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或者你的想法不重要,我只是觉得婚姻这个形式不重要。”

    说着她想去牵拉他,可翟昰却扬手避开。

    他很显然并没有被她的话搪塞过去:“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不重要,那为什么早在汉谟拉比法典里就有关于婚姻制度的规定?”

    他开始和她谈法律,法制史,这让曲衷也有了些较真的心思:“不能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婚姻法,活在世界上的人就都要去结婚。”

    婚姻法约束的,是想要结婚,已经结婚或者结婚又离婚的人。但要不要结婚,是一项权利,而非义务。

    “如果我们真的走到那一步,那么就要立婚前协议,做财产公证,后面还要面对很多很复杂的关系,你不觉得很麻烦吗?”

    她自认想得面面俱到,说得振振有词,翟昰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我没想到你要和我分这么清楚。”

    曲衷不觉得她所说的有什么问题,反而他这副玻璃心的样子令她心生不适。她不想再花费力气哄他,冷静道:“这样比较合规。”

    “合规?”她这个用词让翟昰的嘴角荒唐地微撇一下,“原来我对你而言,是一项风险。”

    “是婚姻本身就是一项风险。”曲衷越说越心烦,加上本就忙了一天,疲惫至极,语气逐渐不耐,“你就当我犯职业病好了。”

    她不想再和他对峙,可翟昰却无意停战,蛰伏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破土而出:“曲衷,你别拿职业病说事。你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你从心底就不看好我们的结局。你觉得谈恋爱可能分手,即便结婚也可能离婚,所以才会提前去考虑协议、公证、分割析产这些东西。”

    他把自己从一方当事人变成了这场庭审的法官,正在深入显出地写她的判决主文。写得字字诛心,句句入骨,无可置喙。

    对,曲衷承认,他判得都对,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碗里的面越放越凉,汤汁像不断下沉的海岸线,一颗心被搁浅。

    曲衷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和他吵下去了,声音虚弱地发出请求:“翟昰,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话落,她起身就往卧室方向走,她现在就想赶紧躺下来睡一觉。

    可翟昰却偏不让。他追上去,把她强拧回来,手指骨节发白,逼迫她看自己:“曲衷,你喜欢我吗?”

    曲衷的双肩被他捏得发痛,用力地想挣开却枉然。

    她的耐心已经到达临界值:“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你觉得呢?”

    翟昰牢牢地盯着她,目光黯淡如迫近的极夜:“我要听你亲口说。”

    这就是曲衷不愿意谈恋爱更不愿意结婚的原因。这种毫无意义的争吵,如同一项项未经允许的添附行为,不停地往她的心墙上累砌重物。除了压垮她,找不出一点正向的价值。

    她敛去所有表情,冷声:“我好累,你放过我行不行?”

    等了半晌,就等到了这么一句话。

    如她所愿,翟昰放开她,眼里光芒泯灭,重重掷下一字:“行。”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往大门口走去,“砰”地一声把世界一分为二。

    曲衷在门内,他在门外。

    在他摔门而去的下一秒,曲衷就好似灵魂出窍,被脱水甩干一般,无力地跌坐回了沙发。

    空落无边的静让所有的思绪土崩瓦解,她慢慢伏到茶几上,很快便双眼泛滥,放声大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找回一点力气抬起头。在迷濛的视线里,眼前的这碗面已经彻底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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