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满头鹤发的鱼玄素躬着身子,缓声道:“陛下日月在握,天地众生皆伏拱。” “他们要什么无所谓,只要陛下愿意给,即便是欲壑深如甘渊、昧谷,也尽能填满。” “陛下若不愿给,即便他们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也休想拿去一分一毫。” “呵呵……” “你呀,就是会哄我开心。” “人性本贪,他们贪,朕也贪啊。” 帝芒没有喜怒起伏地笑了几声。 转身走回,来到一张案几前,拂袍坐落。 随手从案上拿起一本书。 翻折起的书封上,竟隐约露出“封神”二字。 “鱼卿,你说朕比这纣王如何?” 鱼玄素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书,又垂下眼皮道:“残暴昏聩之君,如何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残暴昏聩?” “他不过是对那女娲表达爱慕之心罢了,又何错之有?” 帝芒摇头一叹。 “朕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建了这摘星台,还不是求而不得?” “坐视天下动荡,暴乱纷起,那些文人都骂朕是昏君,大稷都要亡了……” 鱼玄素垂首不语。 帝芒叹了一声,片刻,又忽然笑了起来:“鱼卿可有看出……这三教共商,以周代商,与那些贪心不足的人如今所为,像不像?” 鱼玄素头垂得更低了:“奴婢不知。” “你不知?” 帝芒摇头一笑:“你呀,什么都知道,跟明镜儿似的,却总喜欢在我面前装傻。” 鱼玄素不语,他也没有理会怪罪。 手捻着书本,缓声念诵: “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 书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 天下世家,功名列传……” 帝芒哑然失笑:“朕这位江綉郎啊,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鱼玄素躬身道:“胡言乱语,满纸荒唐,身为朝廷命官,实不该做如此歪书,太不成体统,陛下不如下旨申饬?” “你这老奴,怎如此无容人之量?” 帝芒骈拽虚点他道:“年轻人,有些锋芒是好事,无伤大雅。” “倒是……” “北境战事不利,李东阳保举他这未入室的弟子挂帅,前去北境驰援韩雄,朕……该不该准了?” 鱼玄素没有回应。 他知道帝芒并不是在问自己。 帝芒也确实不需要他回答。 一句话出口,便抬头看着茫茫云海,陷入沉默。 …… 江都,江宅。 “这位女娲娘娘未免也太过气狭,即便是那纣王无礼在先,吟诗亵渎,她自去寻那纣王晦气便是,是杀是剐,都是应有之理。” “又何必招那轩辕坟三妖,蛊惑君王,岂不知君王惑,国必生乱,多少忠臣志士要遭厄难?” “改朝换代,必定是天下倾覆,生民涂炭。” “你怎能这般写?” 曲轻罗才看了几页,便轻皱眉黛,不满地说道。 这傻子倒是聪敏。 才看了个开关,便猜到了后面的发展。 江舟笑了笑道:“天命最高,殷商气数已尽,没有三妖,也会有三魔、三怪,总归会有个祸乱源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