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吗?打翻了药罐子了!” 薛延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他只穿着一件单衣,手背上还残存着酱油抹过后黄黑的污渍,一路迎着冷风狂奔过来,狼狈好似街边的流浪汉。他半跪在阿梨床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双手炙热滚烫,轻轻触在阿梨手背上,分明的对比。 阿梨察觉到,吃力地动了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碰了下他的腕子。 有那么一瞬间,薛延真想不管不顾地哭出来。 他哑声问,“阿梨,你这是怎么了啊?” 阿梨轻轻扫了他一眼,薛延咬着牙,肌肉紧绷,眼尾有水。 她一直等着他来,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很想很想和他再说几句话,但是真的无能为力。 大夫走过来,端了碗黑乎乎的药,又递了个药方给冯氏,低声说,“喂了药便就回家去罢,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家里反倒更舒服些,药中有参片,能吊着命,但其余的,还是得看造化了。我医术实在有限,有心也无力。” -- 阮言初外出有事,来宝被韦翠娘接到了隔壁,家里没人。 阿梨就像是平常一样睡在被子里,平静安和的样子,若不看额上那方染血的白布,好似还是原本那个好端端的阿梨。 薛延趴在她身边,很想伸手碰碰她,但是又不敢。 没人能体会到他有多绝望,阿梨还在他的身边,但闭着眼睛,他快要守不住了。 薛延不敢去思考若是阿梨真的没挺过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是疯就是死。 这些年来辛苦走过,支撑他走下去的最大的力量就是阿梨,他拼尽全力,只是希望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而如果阿梨再看不到了,这一切便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感情已经融入骨血,阿梨早就是他的不可分割,如果非要分离,无异于骨上剜肉,痛到连灵魂都是颤的。 长久的寂静,鼻端充斥着血腥气与苦涩的药味,阿梨身上好闻的香味快要闻不见。 薛延凑到她身边去,贪婪地嗅了下。 四周无人,他轻轻伏在阿梨的手臂上,终于敢失声痛哭。 直到现在,薛延还是不敢相信的,他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但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可以醒来。 要是真的是场梦该有多好啊,他宁愿回到十年前,将当初所经历的所有苦痛都再尝一遍,只为了在早上阿梨说她要去云水寺的时候,能够阻止,告诉她,“你不许去,你若是去了,我的半条命就没了。” 心被掏空了一半,薛延就那么浑浑噩噩地坐在一边,眼珠不转地守着,一连五个时辰,滴水未进。 夜色已浓,冯氏撑不住病体,早早睡下了。 韦翠娘将药送过来,薛延小心翼翼地给阿梨喂下。他不敢去探她的鼻息,只固执地在相信她不会舍得离开,但心中到底还是慌的,直到看见阿梨喉头缓慢地在吞咽,这才松了口气。 韦翠娘看不下去,劝道,“你也去睡一会罢,后半夜我来守着。” 薛延摇头,只说,“我还撑得住。” 这样对话已经有许多次,韦翠娘叹了口气,也不多说,转身出去。 薛延探身,轻轻捏了捏阿梨的耳垂,小声问,“你看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心疼吗?” 自然是没有声音的。 薛延顿了顿,自顾自道,“你若是心疼我,你就醒过来吧,我好久没和你说话了,我不习惯,我难受。” 他似是着了魔,一刻不停,絮絮说着话,“阿梨,我胃疼了,你给我做鸡蛋羹好不好?我就爱吃那个,你多放些葱花,我可以一次吃五个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以往时候,我说我胃疼,你总是着急得不行,可现在,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说到这里,薛延又觉着委屈,“你怎么能这样呢?” 阿梨仍旧沉静睡着,没有半点反应。 薛延说,“阿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少梁治耳疾的那一次,在黄河边上,我们穷的连吃个馒头都要三思而后行。你哭着,你说咱们没钱了,回家吧,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心里有多难受。我就想着,我怎么能没有钱呢,我怎么可以因为没有钱,而不给你治病,让你哭呢?钱真是个好东西啊。可现在咱们有钱了,我还能治好你的病吗?” 薛延说,“阿梨,我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在你身上了,你是不是来找我讨债的?” “我欠了你多少,你说个数好不好,你别这样不说话啊。薛延如果难过了,也是会哭的,你知道吗?” …… 不知不觉,已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