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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听着风霆第一次出现关于柔和的话音,叶芊却甩不开他掩在她眼上的手,只能让那话音一遍遍刮在耳边,牵起一片涟漪,「叶芊,你怕是不明白,我那时看到你站在擂台,对你出手时,想的是什么。」

    叶芊无从制止身体的颤抖,只能努力压制嗓音可能流露的示弱:「不就是想打我,还一出现就出手吗?」

    闻言,风霆眼底一闪而逝的,是无奈,是宠溺包容。

    她不明白,他对她出手,是怕她身体还未好全的试探,才会在她想动真格时,选择立时投降。

    只是第一反应就深刻认定,这些日子以来的应对,都是他在发洩积怨。

    「你还是不懂……」风霆垂首,万般小心地隔着自己的手背,轻吻在她眼瞼上,眼眸涌动的情绪里,有着叶芊永远不会知道的怯弱,以及执着。

    「剥离仙骨、遭人追杀……我从不后悔这些事发生,反而庆幸,能为你做这些事的──是我。」

    幼时恰逢战乱,他与家人来不及抵达避难处,便硬生上演生离死别。

    顿失依靠,他颠沛流离,只能乞讨掠夺,脑中反覆念想着父母死前交代的:「活下去。」

    单单这一句,就够他为了生存抵抗各种苦难,甚至换来疯子的称号……直至遇着她,告诉他不用再如此辛苦,就算什么都不会,世界上也会有属于他的位置。

    ──留在她的身边,就是他的归属。

    那些人终归说得无错,他就是个疯子。明知她有时说话,不过无心,他却依旧甘之如飴,如同小时候为求活命的奋不顾身,只为了能保护她。

    他拥有的不多,所以会将她的每一句话都烙在脑中,反覆回忆直到成为深刻痕跡,再也抹除不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于他脑中,只要有她,这世界就永远有他的归属。

    她早成为了他的追求,甚至是执念。

    旁人来瞧,或许会骂他不过是个傻子,轻易付出那么多,还是那般下场。可在他看来,一切再值得不过。

    她在他的人生留下那般重的刻痕,身影几乎佔满他所有美好记忆,可他对她却无足轻重……所以一件也好,他也想做一件,于她而言独一无二,绝无取代可能的事。

    遑论她知晓与否,他都喜悦,并以此为傲。

    「我不懂什么?你才是傻子。」叶芊气呼呼地吼,可被骂的他,是笑着收回手。

    「或许吧。」他说。在她面前当个傻子,他从来义无反顾。

    眼上始终捂不热的大掌挪开,得以重见光明,终究看到他不及隐去的笑容,叶芊反倒开始不知所措。

    或许是从徒弟,到变成足够替她挡风遮雨的男人落差太大,她像从前那样骂着,是意外开始心虚。

    瞧出她脸上终于出现他梦寐以求的羞涩,风霆忍住再次触摸的衝动,轻声说道:「你从前的话,还算数吗?」

    「我说过的话那么多,要都算数,我还用活吗?」冷哼着掩饰自己凌乱不堪的心绪,叶芊别过头,打死不肯多瞧他一眼。

    没理会她的憋扭,风霆深邃的眼映着她,意图将她所有反应锁在里头,「你应许过我,不管怎样,都会保护我,对吧?」

    错愕的转眼望向他,叶芊不敢相信一个魔修,甚至是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和她一个正道长老说这句话,「你又不是我徒弟,还保护你做什么?」

    「但我是你徒弟时,承诺并没有达成,我现在要求补偿,不过分不是?」风霆理直气壮的说,他将所有不安悉数藏在衣袖下颤抖的指尖。

    「你……」叶芊不善辩论,几句就让风霆绕了进去,老半天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愣愣地瞪着他。

    「你保护我,我守护你……这很公平吧?」风霆从来寡淡无情的脸庞,是让叶芊必无可避的认真。

    捧着瓷器般细腻呵护,他冰冷指尖贴上她的下頷,以轻柔却不容闪躲的力道,把她扭了过来。

    「你在地道里的话,我还记着。」他道,一字一句无比虔诚:「这一次,绝对不许你再随意扔下我。」

    她从前对他,至多不过在乎,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可要是当个傻子,或成为疯子,才能换来她的更加注目,他是怎样都会一试。

    那一年的创伤,让他再也提不起重剑,往日里她手把手教与他的张扬剑招,他这辈子都使不出来。

    本以为,这是要绝了她与他的羈绊,可眼下既已将机会搁在他眼前,就算是再笨拙,他亦不愿退缩。

    ──假若百年来的折磨,都是用来换取她的回眸顾盼,定是这荒唐半生里,苍天对他最大的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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