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朱殿下近来有些繁忙,倒不是因为他那别扭的亲爹扔给他的王储之位,而是为了将军家不甚貌美,脾气还有些倔强的小胡姬。 说老实话,罗朱殿下一向觉得自己是个顶顶善良的好孩子。 还是个没娘的孩子时,就算被后母和兄长欺负得掉了眼泪,也不会把气撒在别人身上。等长成个风流温柔的少年郎,更从未因为容貌优劣,身份尊卑就看轻别人。 在他原本的设计里,是没有小胡姬这号人的。 想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儿,就算想把王位讨回来,也不至于出手去设计一个小姑娘。 何况他并不十分稀罕他那亲爹的王位。 可是小胡姬强迫了他,他又莫名其妙,十分没出息地顺从了。他在这事情上便怎么说怎么是个错。 他不得不心虚,不得不尴尬,不得不装作公务繁忙,躲到了摩迦神殿中。 “这就是殿下来找我的原因?” 谢重山也十分不愉,面色比夜不能寐的王子好不了多少。 任谁新婚燕尔,该同妻子整日厮磨在一起的时候被个外人打搅,都会没个好脸色。 “自然并非只是如此。” 罗朱讪讪,摸摸鼻子,从袖中抽一份自燕敢城发来的卷轴。卷轴上黑金罗饰,尚带血色。 “怎么不见谢姑娘?” 谢重山微微一笑,眉眼软和不少,眸中仍然清明,却多了点罗朱看不明白的东西。 “内子懒散,还在屋中休息。殿下有事找她,跟我说是一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恨不得用大雍士子背诵辞章时所用的,那种极为抑扬顿挫的雅言将话说出来。 “毕竟夫妻一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 罗朱知道谢重山很得意了。 “本殿下知晓,你们成婚了。” 照着谢重山的势头,只怕再过几天全王都的人都知道他们二人已经成婚。 “你托我查的东西不简单。我在宛城的谍子们几乎被一锅端。谢小哥,我也不知道你查这些做什么,可是出了宛城,往王都递消息的十拨人马没了九拨,就足以证明你要做的事情很难很难。” 本该潇洒得意的王子想起小胡姬,轻轻叹气。他不知道为何世间总有这么多让人为难的事情。 “闯入王宫送还麒麟玉章也不容易。虽然左臂差点被废,但我还不是帮殿下办到了?” 谢重山一时志高意满。觉得天下无有不可为之事。只因为他是谢琼的夫君。 罗朱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另派个人把卷轴送到摩迦寺? “好了,还有一件事。” 他正色,将手中卷轴放在桌案上,推给谢重山。 “照着之前说好的,你和谢姑娘不能继续待在王都。” 麒麟玉章是谢重山在他的委托之下送进王子寝殿的,无论羌胡王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谢重山都不能在王都久留。要是被有心人拿住把柄,只会多生波折。 “这是应该的。” 谢重山倒不惊讶,这是他一早就同罗朱说好的。 事成,他带着谢琼和有关谢家一事的密报远离王都,事败······好在上天垂怜,终究给了他圆满。 黑金卷轴留有血污,可知是何等艰难,才能自万里之外送到羌胡王都。谢重山丢掉卷轴外头脏污的布帛,再从竹轴中抽出一物,这才得了那方宅窄小灰白的布条。 “谢侯身死,边兵十万尽归副将章甘所统。章甘起于微末,幼妹媵崔氏。谢侯之事,章甘告也。” 谢重山握着布条的手颤抖起来。 尘埃落定之时,深深的不安和欢喜却一起在他的心中涌动起来。 谢重山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可是,真的是崔泠崔四郎,是他出身的崔家害了谢家。 除他之外曾在谢琼心里留下痕迹的另一个男子。真正陪着谢琼长大的男子,今生都不要再妄想得到她的心,这让他如何不欢喜? 然而他又心中又升起了莫名的不安,这不安令他在瞧见谢琼一身青衣,顾盼着踏过门槛时,下意识将手中布条卷到袖中。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