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皇帝才骤然回神,踉踉跄跄地朝道观跑去。他用力拍打静室的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杜皇后的名字,耳边却唯余冷风的呼啸。 冬天分明已经过了,可天气却那样冷,冷得刺骨。 ………… 回到临时下榻的府邸后,皇帝把伺候自己二十多年的御医叫过来,诘问道:“皇后不能生育?” 御医战战兢兢地跪下,“是,为了救陛下,皇后娘娘伤了根本,从此不能有孕。陛下当时寒气入体,生命垂危,不能承受任何刺激,皇后娘娘就命微臣隐瞒了下来。微臣知罪,求皇上宽恕。” “你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说!?”皇帝拂落桌上的香炉,声嘶力竭地怒吼。难怪皇后把他的每一个孩子都视如己出、耐心教导,却原来她早就知道,这辈子,她再也没有机会当母亲。几位皇子都是她亲手抚养长大,与她感情深厚,她何必去谋害李氏?李氏肚子里那个尚且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她杀了李氏有何用?二十年了,她若想抱养一个孩子,又何必等到现在? 皇后之所以被贬黜,最大的一条罪状就是谋害皇嗣。曾经皇帝对此深信不疑,进而对杜皇后心灰意冷,但眼下,他的心像是被一团火紧紧包裹着,焦灼、疼痛,难以忍受。 是夜,皇帝病倒了,第二日却强撑病体去了道观,想要见杜皇后一面。杜皇后闭门不出。 第三天,他依旧去了道观,未能得见故人;第四天、第五天……连续七天后,他已经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原本就消瘦很多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夹杂着许多银丝的头发渐渐有染雪的迹象。 到了第九日,他发了高烧,陷入昏迷。 大皇子在杜皇后的静室外长跪不起,临到子夜,那扇关闭了许久的门才终于打开,容貌绝艳却表情冰冷的杜皇后垂眸看向他,目光说不出得幽深。 ………… 皇帝又做噩梦了。他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口寒潭里,四面是飘荡的水草和深不见底的黑暗。刺骨的寒冷让他手脚僵硬,无法逃离。他很快便不能呼吸了,却在绝望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快向自己游过来。那人拨开水草,露出一张娇美无双的容颜,又张开嘴,把鲜活的气息度进他的嘴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在黑暗中抱着一缕光束,又像是在无边的寒冷中抱着一团烈火。 绝望和焦灼,瞬间就离他远去了…… “凡歌!”他猛然睁开眼,却发现梦寐以求的那个人,竟真的趴伏在他床边,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像以往他每一次生病那般,亲力亲为地照顾着,时时刻刻地守护着,从未离开过片刻。 “凡歌!”在这一刻,泪流满面的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办法放开这个人,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终至形同陌路。 第106章 绣娘28 皇帝的病好得很快,与此同时,杜皇后谋害皇嗣一案竟再一次被他提起,并派遣心腹大臣彻查到底。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多快四年,许多证据都已经被抹平,但负责查案的官员依然找到一些线索,并随之追索到五皇子及其母妃头上。 消息传回临安府,皇帝又病了一场,强把杜皇后留在府中不让走,每天道歉请罪,要死要活,耍尽了苦肉计。 杜皇后连着半月未能回到道观,而她寄存在道观里的东西都被皇帝的心腹太监收拾干净带走了。若是不出意外,等皇帝回宫的时候,她应该也会跟着回去。 杜府依旧门庭冷清,临安府的豪门巨族都在观望皇帝的态度。若他果真与杜皇后重修旧好,他们再去与杜家兄妹结交不迟。但即便如此,与生了一个皇子的敏贵妃相比,杜皇后的分量还是有些不够看。她的后位已经被废,哪怕皇帝把她带回去,也不可能再让她恢复昔日的荣耀。整日对着她那张疤痕累累、狰狞可怖的脸,谁受得了? 一切的暗潮汹涌都埋藏在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所有人都在观望或刺探,唯独林淡和杜如烟没心没肺地做着生意。 “淡淡,咱们的缀锦织好了,什么时候拿去店里卖?我不管,你要替我做一件许倩那样的衣裳!听说我姨母或许能跟随皇上回宫,那些布商又觍着脸找上门来,想把他们店里最好的布料卖给我。我呸!等我们的缀锦能量产了,我一定一脚把他们踢开,就像当初他们踢开我们那般!”杜如烟一边整理绣架,一边做了一个踢踹的动作,表情愤愤不平。 “好,我有空就帮你做一件新衣裳。杜姨母真的要跟随皇上回宫吗?”林淡难得对一个人的际遇产生好奇。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