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浑厚,像是垂垂老矣的暮鼓晨钟之音,"政刑审查三代,那你跟我结婚生子,你以后的孩子都必须被审查,背景就永远都留有污点,包含你自己都会成了会被审查的一员,因为你丈夫的背景就有问题。你原本清清白白的背景,就会因为跟我结婚,都没了。" 方逮突然冷哼,露出一抹很诡异的笑容,"然后所有人都说审查哪有那么夸张,不过就是犯罪者的后代不能任公从教罢了。那么轻描淡写的叙述,像是在谈论隔壁家的老太太得了癌症,因为死的病的不是自己跟家里人,所以什么都无所谓。" 方逮说的言之凿凿,截铁斩钉,大有换了一个人的疯狂豪情姿态,甚至起身开门,张开手催促,"你要是真想结,那好啊,我们明天就结。明早民政局一开门,我们就去结。你现在陪我回家拿资料,然后我送你回盛家拿户口本,一大清早我们就直接到民政局门口,等着去领证。你看如何?" 盛华像是突然被方逮的异常给吓到了,她退了几步,开始犹豫了起来,像是怕自己会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其实盛华很早就知道方逮的背景,是有问题的,但是她一直以为方逮多年能如此风生水起,多半也是背后有哪个干爹或是谁给他做靠山的吧。否则确实按他的背景说来,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根本是不可能,能走到今天这种地方的,更不可能当上市医院的外科主任。 盛华一开始是怀疑过,商雄家应该有帮衬到他,但那些名门高院的风言风语,她也听过不少,想来,商雄家没往死里整方逮就已经很好了,怎可能帮衬。 所以现在让盛华直接跟方逮结婚,她反而有些退缩了,就好像在细想之下,就算方逮背后是有靠山在帮衬他的,可这个靠山又不是方逮的亲爹亲妈,谁知道会不会跟靠山突然闹翻,就一无所有了啊。 倒闹翻后,要是真的结婚,那身为他的妻子跟孩子就肯定都会受影响,到时孩子一出生说不准就怨恨他们当父母的,说为什么会跟别人不一样,学校的老师同学,甚至将来的上司同学歧视他,更甚者连恋爱,正常交朋友都不敢。 这种人生实在是太痛苦了,真跟方逮谈谈恋爱同居,那也就算了,真要负责任一起承担她才不愿意,她家世清白,凭什么要沦落到跟方逮一样需要被审核背景的地步。 盛华因此小心翼翼,像是怕激怒方逮的说,"结婚这事太快了,我要告诉我爸妈,才能确定,何况结婚前还是得讨论一些重要的事,那么草率,实在有些不庄重。我头一次结婚当然要隆重点。" 方逮沉默,连多说一句话的念头都没了,他就走到窗边,把手肘依靠在窗沿,随后遥望夜色,开了窗户,本想点起烟,又想到医院不能抽烟,又默默把烟给收下,语气恢复如常的冷漠,"盛师妹,请你离开吧,我想安静一会。" 盛华摸不清方逮的想法,只能先按兵不动,"方师兄,那我过两日再过来找你。" 盛华离开后,方逮想起,当年余鉴明为了抓捕他父亲,却意外的从高温四十几度的加盖铁皮屋里,把年幼的他救出来的一瞬间,他是恨过命运的,因为饥饿中暑而即将死亡的他,是感到有种解脱感的快乐的。 就差一瞬间,他就可以解脱上天投以予他的苦难,他想...下辈子他不想再当方正的儿子,还有楚凝的儿子了。 方逮这个人的苦难,也会跟着死亡,永远的离开他的身体跟灵魂,或许他可以从新开始。 有时候方逮在想,"明明犯罪的不是我们,甚至我们还可能是受害者...却要我们背着莫须有的十字架,走完这一生。" 随后,方逮拿起手机给钟璟师兄回讯息,"谢谢,我会注意。" 方逮知道在这个女子要实行人工流产手术的年代,还是得丈夫签字的年代,对女性有多么不易。方逮也清楚,钟璟师兄只是好意而且心软,而且估摸着,钟师兄也不知道他们两离婚的事,所以才提醒他,不要为了工作忽视妻子的心情。 可是,他现在又该以什么立场跟身份,去做些什么? 方逮开窗吹着风,并没有吹抚掉眼睛的酸涩,但是他又思念起他的玫瑰了。 他的尖刺慢慢掉落,因为想起他的玫瑰时,不需要带刺。 可是他的心枯萎,最后成了落了一地鸡毛的姿态,也是在想起玫瑰不属于他了,才会使他枯萎。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