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糟糕的、多样化的东西在酒精的催化下成了水,伸手戳一戳,就能从眼睛里流出,从他昨日亲手滴过眼药水的眼球中溢出来。 “还记得以前夏天吗?房间小,闷热,只有客厅的门和厨房的窗同时打开时,才能让凉爽的风进入,”林誉之已经陷入回忆中,轻柔地和妹妹讲述着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你热得满头大汗,却不愿意进房间开空调,我问你怎么了,你和我说,你尝试通过发汗来锻炼身体。” 林格记得。 那年的夏天格外闷热,动辄40度往上。她们家的房子还好,是一个老旧小区,前后都无高楼大厦做遮挡,厨房的门和窗打开,客厅的窗和门也打开,潮热的风呼呼地吹,再加上头顶吃力地、吱吱呀呀转的电风扇—— 足够了。 这些廉价电费就能换来的风,足够她来抵抗这夏天的闷热。 那还是高考前一段时间,她在家中温习课本,一边为即将到来的高考紧张,一边又悄悄地担忧家中的财政状况。种种情绪叠加,以至于她开始注意每日的电费、水费,每日的冰激淋不吃了,漫画书也不买了,甚至把写作业的场所搬到客厅,希冀能够节省一点点电费。 她不贪心,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看着心疼,又觉得自己无能,”林誉之的眼睛像一层淡淡的、加了金箔的琥珀色,林格第一次发觉,原来在强光之下,他的虹膜颜色是这个样子,其实并不浓重,更淡一些,淡的像一朵浸在桂花酒的月亮,他轻声,“我那个时候想,如果我能多赚些钱就好了。” 林格叫:“哥。” 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一声哥。 林誉之微怔,旋即笑:“好奇怪,那个时候我们为着几块钱十几块钱省吃俭用,却觉得很开心。” 林格没说话。 “其实那段日子我很开心,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林誉之说,“那个下午,你写作业写到一半就睡着,趴在桌子上,脸上还印着试卷的油墨。” 学校里统一印刷出的试卷,人趴上去久了,油墨痕和中性笔笔痕结结实实地印在脸颊的皮肤上。林誉之一次不慎趴在桌上睡熟,醒来顶着这个印记出门,被林格嘲笑,妹妹笑得眼睛弯弯,说像猪肉印章; 林格那天也印上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头栽倒,睡得有轻微的鼾声,听起来像水里金鱼在咕咕噜噜地快乐吐泡泡。 林誉之俯身,将妹妹抱起。 她迷糊中不肯回卧室睡,嚷嚷着要打地铺,拖鞋都掉了一只。林誉之回房间,翻出双人床上的那种麻将凉席,铺在地上,又拿来枕头,林格一只,他一只。 兄妹俩侧躺在麻将凉席上睡,风穿堂过,凉飕飕,细绵绵,卷着成熟柳树叶的味道。 “之前你问过我,如果能重生,我会选择回到过去的哪一个瞬间,”林誉之说,“我那个时候没有考虑过重生这件事,但现在,我想回到那天下午。” 林格问:“然后呢?” 林誉之笑了:“哪里有然后,重生不存在,做这个假设也没有必要。” 林誉之的笑容令她认为先前都是自己在多想,大约是他所讲的回忆过于动人,动人到林格心软一片,她安静而迅速地躺在他身侧——沙发很大,大到能轻而易举地容纳两个人躺下。后脑勺与柔软的沙发相接触时,林格舒服地喟叹一声,那些酒精的确迷惑了她的大脑,以至于她刚躺下便有了睡意。 林誉之也没有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