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人也到了寮房,崔慈抬步而出。 侍卫看见他双手被纱布缠绕,大吃一惊,连声问着怎么回事。崔慈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去而复返藏匿在旁的暗卫们,冷声道:“回京之后,自己去领罚吧。” 即便是照慈故意为之,这群人被轻而易举地调开也的确触怒了他。 可怜那些本就是被派去干正事儿的人平白遭殃。 他们行至转轮藏阁,恢宏的藏经阁里头被翻得一团乱,候在原地的长随将一个木盒奉上。 崔慈接过,里头放置着厚厚一沓纸张,他一张张翻看过去,皆是田地、商铺或是宅院的契书,放在最下头的,还有零零总总的卖身契,以及,印子钱的借据。 他问:“人数清点好了吗?” 长随答道:“今日在寺的僧人,无论死生,比僧纲司在册之数多出数十人。” 被押着跪在地上的监院见来人竟是崔慈,强行压下心中的惶恐,强装恼怒:“你们究竟是何人?恒净,你勾结山匪,你可知罪?” 崔慈直视着他,道:“本以为虽有谭家庇护,栖寒寺最多也不过是巧立名目强征田产躲避赋税罢了,”他弹了弹手中的纸头,嗤笑,“倒是我小瞧你们。” 监院还欲争辩,他让人将他的嘴堵上,冷声道:“多余的话,待你们进京到了大牢再说吧。” 崔慈比照慈早来栖寒寺一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也足以他把谭家和栖寒寺的底细摸了个大概。今夜趁乱终于把物证的最后一块补上,他不欲耽搁,押了人便朝外走去。 走到大悲阁时,九台迎了上来。 “何事?” 九台抬手把虚掩的大门推开,金光乍现。 “世子说,是给您的礼物。” 那金银铺满了观音座下莲花台,又在地上堆砌。 崔慈笑了出来:“倒是意外之喜。我本还在想这些年过半数的赈灾款去了何处,”他复又看向满头大汗的监院,“谭家竟是把这栖寒寺当成了藏宝阁。” 观音断臂,却把万民在绝境中的唯一希望铸成血肉。破开肚腹,内里金雕玉砌,爬满了食腐的蛆虫。 恒顺众生,离苦得乐。 原来是这样的苦和乐。 * 崔慈急着回去复命,本也没打算和照慈同行,只留下书信,言说自己在京城等她。 他亦不想在此时和谭家正面对上,横竖照慈不可避免要遭到谭家的盘问,他便趁乱先行一步,离开这金坛县。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五台把那佛像塞入他后穴之时下了狠手,即便他有心强撑,也实在受不住骑马的颠簸。是以只好分了大半人马把人犯和罪证押解进京,自己坐了马车赶路。 他吩咐马车疾行,想着照慈也是坐马车出行,又被耽搁了脚程,路上应当是不会碰到的。 所以当他刚出金坛县地界,行至途中第一处馆驿,瞧见一队车马时,愣了一下。 那车队当中停着一辆有些眼熟的华盖马车,听得马蹄声,帘子被掀开,里头露出一张恣睢的笑脸。 照慈看见他,没有半分意外,还似真似假地嗔怪道:“兄长,可叫我好等。” 崔慈尚来不及反应,又看见她身后露出个脑袋。 她那知己谢子葵颇有些羞涩地同他打招呼:“兄长好。” 崔慈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询问她怎么会比他走得还快,内心只有一个疑惑。 这知己管他叫的哪门子兄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