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武门,便需知唯强者存,唯强者尊,在人驾前俯首,或是雄霸天下,你自己选。” 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习武原是辛苦事,稍有失误,便被罚在锻剑楼的三尺见方的黑室中,少则一日,多则三日,没有食物,只有清水,无人言语,只有自己,活动范围不过足踝铁链所及,一尺方圆。 小小年纪,便不敢有分毫失误。自古严师高徒,他以为阁中诸人皆是如此,直到一日,遇见苏秀。他鼓足勇气去问阿爹,得到不过一条冷鞭,一日囚禁。黑暗中,他的阿爹隔窗告诉他,“阿秀天资有限,楼中独你是习武奇材。藏剑楼的未来,阿爹唯有指望你一个。阿述,莫叫我失望。” 他再不敢有分毫怨言。首次领命下山,便往河套,黄河雨夜冰冷,水流湍急,砸在身上仿如铁锤重击。他咬牙忍耐,以诡谲的身法和男孩稚气的脸庞叫一众水鬼放松警惕,分头击杀。 第八第九两只水鬼终于察觉,与他一场正面恶战,浑浊的激流之中,不知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刺死九水鬼时,身畔河水俱成鲜红的色泽,肉/体的痛楚早已麻木多时,他渐失知觉,身体在鹅毛不浮的急流之中,上下翻转,随波逐流。 他害怕死去,惶急起来,“阿爹!” 便觉一只手紧紧握住自己,温热的手掌抚过额际,黄河水骤然消退,他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喘息一时,却听一个人小声道,“别害怕,是我。” 他不知是谁,却知这是他最后一块浮木,便死死攥在手中,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黄河水凭空复至,瞬间汹涌,冷冰冰将他生生没顶—— 他一时滚烫,又一时冰冷,迷离间听人议论,“十四岁便杀九水鬼,简直天纵奇才,贺兰大人传九鹤令,下任鹤使便在咱们藏剑楼啦。” 十四?他分明只有十一岁。 他挣扎呼唤,却无人来,昏沉中不知触及何物,一声碎响,有人在窗外说话,“应是醒了,要不要回禀楼主?” “去回禀吧。既生疟疾,怎敢靠近?楼主实在心善,一起一动,都亲手照料,却严命我等不必入内。” 许久之后,有人来到身边,在他额上摸了摸,“怎么还是这么烫?” 他拼尽全身气力,睁开火灼般的双目,向来人回禀,“阿爹,幸不辱命。” 平生第一回得他赞许,“你很好。” 他终于松懈,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他立在祠堂之上,倾身跪地,“阿爹。” 那人肃然端坐,“我早已公告天下,代先师收徒,唤我阿兄。” 他双膝跪地,“淮王已死,阿爹,你答允过我,只要刺死淮王,便叫我重归宗门,回阿爹膝下。” “阿述,你本是我的孩子,如今天意弄人,只能叫我阿兄。在我心中,你永是我的孩子。” 他急叫,“阿爹。” “唤我阿兄。”香烛袅袅间,那人面目模糊,“无论天下人如何称呼你,记得你永远是藏剑楼的人,你是苏述。” 祠堂内乌黑的牌位忽尔漫天漂浮,一块一块,利器一般刺入他冷冰冰的胸膛,半空中有人桀桀怪笑,“你永生永世都是苏述,永生永世走不出藏剑楼半步,永生永世——” 他急急惊叫,“救我,救我。” 天下之大,却不知谁能救他—— 便觉一双手将他拥入怀中,身子被一片温热裹袭,漫天飞舞的牌位瞬间消失,他几欲落泪,不由自主便张臂抱住这片温热,“救我。” 那人柔和地抚过他的脊背,轻柔的丝绢在面上拂过,带走沁凉的水意。那人叹气,“若能早些认识你,便好了。”感觉她扣着自己手掌,极轻地哼一支曲儿—— 芦苇高,芦苇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