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得快要走不动路,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意志薄弱地犯下错误,飘进最近的一家日料店,结果,恍惚地掏出手机,搜了搜人均价之后,仿佛一盆冰水泼下,又瞬间清醒过来,拖着一副饥肠辘辘的身躯,只好努力做到目不斜视,忍气吞声地继续前行。 大概是为了保护客人隐私,凡是靠近走廊的透明墙壁,都安置有暗红色的哑光绸面遮光帘,一路走来,满目都是黯淡的赭红,如同置身一座座幽闭的私人剧院,很少看见愿意将自己的用餐过程与路人慷慨分享,敞开豁达的怀抱,大喇喇地真人出镜的。 所以,当她路过角落里面,一家装修十分低调,门口却摆着米其林推荐招牌的法式餐厅时……出于某种淡淡的好奇,以及人皆有之的窥私欲,郁燕不自觉地,放慢了脚下的步伐,像垂涎火鸡的卖火柴小女孩那样,十分隐秘地偏了偏头,往其中唯一没有拉上遮光帘的,于窗明几净之下,显得格外突出的那桌客人,瞥了那么一眼—— 然而,看清之后,还没过一秒,她就后悔了。 那是两名男性客人,面容十分相似,大概是一对父子,一左一右地分坐两端,正在交谈着什么。 也不知是受了哪股神秘力量的驱使,年轻的那个男孩,本来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诸多路人来来往往,也没见他有任何反应,偏偏在郁燕望过去时,却正巧抬起了头,目光散漫地曳了过来,以一个完美得令人生疑的时机,严丝合缝,不偏不倚地,与墙外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男孩歪着头,略略睁大了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惊讶地挑了挑眉,十分开心似的,倏地冲她一笑,举起左手,并拢起五根洁白的手指,礼貌地晃了一晃。 他眨眨眼,无声地咧开嘴,做了个口型,对一脸白日见鬼,仿佛看见了什么瘟神似的郁燕,打了个久违的招呼: 嗨。 “……让你挑个靠里的包厢,坐在这种地方,你倒是不嫌吵。” 张泽仁抿着嘴,揉着眉心,看着对面越长越混不吝的大儿子,怎么瞧,怎么不满意,自觉寻遍对方的浑身上下,也找不出半个优点,满心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那几所学校,你选好了没有?这么大了,自己的事,还这么不上心,连小三岁的弟弟妹妹都比不过。要是拿不定主意,就请你的杨阿姨帮忙掌掌眼,她在美国那边待惯了,又知道你的秉性,干脆……” 张天凌望着窗外,目光也不知道游离到了哪里,懒洋洋地倚着靠背,好似一条没骨头的蛇,坐没坐相,十指交叉地支起手,很不礼貌地出声打断对方的训话。 “爸,您说什么呢。” 他黑鸦鸦的睫毛沉了下来,面上似笑非笑: “杨阿姨又不是我的谁——就像您说的那样,我都这么大了,这种事情,还没必要由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来管吧。” “反正,她现在也有两个亲生的,大概根本不稀罕当我的妈,您何必总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张泽仁无言地看着他,好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如同放弃了沟通的欲望一般,疲惫地别过脸去。 “……算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国内,不要惹是生非。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可能会很忙,你想要什么,直接跟程叔叔说,别一天到晚往外跑,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也不要再交了。” 张天凌噗嗤一声笑了,眉梢一挑:“好像您什么时候闲下来过似的——啊,对不起,应该还是有的,要陪杨阿姨和我那优秀的弟弟妹妹嘛,理解理解。” “行了,别这么跟我说话。” 他的父亲不耐烦地挥挥手,脱下手表,放在餐桌上,指尖轻轻一送,将它朝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推了过去。 “你上次说想要的……对了,刚刚外面那个女同学,你们认识?” 张泽仁的记忆一向很好。 如果不是因为,窗外的郁燕,脚底开溜的速度比兔子还快,那么,他只要随意地扫上一眼,就会发现,这个拥有一头黛黑长发的漂亮女孩,正是自己那名倔驴似的顽固员工的妹妹。 男孩歪歪斜斜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那块表,对着父亲含糊其辞地,小声咕哝了一声。 “也谈不上认识……” 话音未落,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一笑,眼睛弯起来,十分情真意切,与之前的阴阳怪气大相径庭。 “——不过,可能确实有点缘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