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霁月,雪色天明。 这是雩岑最为喜欢的季节。 渺渺万里云,霜雪霁寒宵,一夜呼啸而过的雪,在穿过几片萧浮云层的阳光中,显得格外轻盈。 不周山顶寒风略缓,却依旧猎猎地吹动着她的衣袂。 雩岑兀自坐在山顶略微凸起的那块石头上,看着那片太阳从云层的最远角一点一点升起来,直至那抹耀眼的天光将整个九州都通透而明亮的包拢在其中时,她才终是略略动了动,缓缓站起,迎着那明朗析下的阳光,深深望向那那万千山海中一眼也望不尽头的连绵山峦,而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这是人族流传已久的一个传说。 在数百甚至数千年难逢一次的大雪中,谓为天地支柱的不周山顶,可以一览无余地望尽皑皑白雪的九州大陆,美得如梦似幻。 随着浮风缓缓而过的、厚实的云层,将雩岑远望的目光折断,脚下的万丈深壑仿若坠仙云台,却在那光晕微微的眩晕之下,她却恍然间,有种想就此一跃而下的冲动。 他们的运气不好,或是运气还没有好到传闻中的那般—— 抑或是,传闻,本就只是个传闻。 不周是看不尽九州的。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喜悦,像是心里冒着的一颗期望的、带着无限憧憬的芽儿,荫荫后终是有些颇觉平淡,冥冥之中的一个盼望与约定将她带至不周,如今久久地站在这里,站在这苍茫的雪中,雩岑的心绪仿佛与亘古的雪山那般平静。 也许是时机不对。 又也许…盼望一齐看雪的人不在身边。 她转回头,那道从太阳升起前便默默在她身后站到现在的清俊身影嘴角浅勾,琥珀眸折着阳光,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的天人之姿,却在她一步步走向之时熟练地弯下腰朝她伸出手来,想要将她背起,就像他一直所做的那般—— “我们走罢。” 雩岑拉上帽兜却径直牵上男人冰冷的手,浅浅笑了笑,两道身影向那不远处有天兵层层把守的瞳门走去。 ………… “这仙集都快结束了,真是…怎么才来。”门口的小兵摊开荐信,像是抱怨地嘟囔了一句,继而挥了挥手,用仙矛围挡的前路顺开,两人方要进入,身后却突兀地传来一声喝止: “站住!” 方才那个小兵蹙眉指着几乎用斗篷盖住半张脸的零随,“这人是谁,怎不露出脸来?” 零随冷冷地转过身,却并不言语,场面一时僵持。 不周仙集,乃是叁清势力之地,但因着大战后零随与玄沢签订的某些条约,各个仙集其实由双方驻兵共同把守,只不过由于归属权问题,缴纳的赋税部分由其所有势力所得。 “这…仙爷,他早些年容貌毁伤,所以才遮着,吓着您怕就不好了。” 雩岑有些汗涔涔,见着那个豪横的又穿着的是天帝势力下的军服,不禁默默感叹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近万年来,天帝一脉势力不断迅速扩张,收纳的小仙质量自然不比自视甚高的叁清,参差不齐不说,有些素质不好的杂鱼也是有的,虽说在上界的倒个个遵纪守法勤勤恳恳,但天高皇帝远的,恐怕大多小兵连零随其人都不曾见过。 但天帝的那张脸倒是近年来为了宣传之何的处处见报,为避免节外生枝,零随自然早早便易容成平平淡淡的无盐丑夫,然人族的易容又不比上界,若是修为稍微好些的小仙,一眼便可洞穿其真容。 不过话说起来,要说零随手下的小兵豪横,叁清底下的小兵通常也又是一副看不起人的趾高气昂的冷漠脸,每次跟叁清有办事牵扯的总要吃一副子冷饼子,倒若是那些上仙上神的去办事,足比她排上叁天队还要有用。 嘁。 虽说一副想要看好戏的心态,可若是在场有那个实力不错的小仙对男人那张假脸探查一番,估计在场的各位,都得玩完。 这背后的牵扯可大了去了。 “那仙爷我也想开开眼界,看看这世上的丑人倒能长成什么不堪入目的模样。”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间,雩岑心脏猛地一缩,总觉得下一刻这人将会横尸当场之时,身侧的男人却一把将头上的斗篷拉下,大大方方展露出那张易容后的面容。 “看够了么。” 冷冷一觑,漂亮的琥珀眸好似冰冻,平淡的却惊得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天生的上位者气势,随意一瞥,似乎就能让人心脏骤停,呼吸凝滞,时隔多年,雩岑倒是好久未曾见到男人的这副表情了,恍然之中,那存在于记忆里的和煦浅笑,好像只是她臆想中的梦境。 零随,还是那个天帝。 “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