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国山仰起头,二楼的半圆阳台处站着一个年轻女人,被风扬起的栗发闪耀金光,她睥睨而下的眼神是那么的锋利、鄙薄,可嘴角竟然含笑,她在享受这场反击游戏么。 即刻地,他便想起了纪淑媛那张美丽却可恨的脸,为什么,难道她的亡魂附在了女儿身上吗?为什么,难道她们要报复他吗? 喻国山屏住呼吸,小心地挪近两步,嵌在浑浊眼珠中央的瞳孔陡然震动起来。 他发觉在喻知雯的身后,阴影遮蔽着驻足而立的男子,破漏的阳光打在那双俊逸深邃的眉眼上,描绘出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神情。 “你们…” 这两道身影的同时出现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可再定睛,喻国山看见他们的手全然牵在一起,扣得死死的。这场景使他震惊得更厉害了,怒气攻击着他的五脏肺腑,气血逆流倒灌回脑。 他的女儿和儿子如藤蔓紧紧缠绕,凝成一股强韧无比的力量,将宿命、轨迹、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都捆绑在一起。 在亲生父亲的潦倒之际,他们却在高兴地欢呼,轻易地脱身么,这样不孝! 他的希望,他的后代,他的未来…毁尽了! 喻国山攥紧拳头,万分想要冲过去分开这对反叛的男女,可不知道为什么,两只脚好像被死死钉在原地般,再不能朝外踏出一步。 来不及继续恼怒,喻知雯的声音飘落了下来,很轻却诡异得有力,“结束了。” 一声轰隆巨响,他脚下的土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塌陷下去,土块下盛开着浓艳的蔷薇和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来不及看,瞬间堕入了地底。 永夜的黑暗裹挟着恐惧一轱辘攻击着心脏,身体无所依,却承受着强烈的失重感的折磨。 “国山…” 喻国山猛然睁开眼,汗水暂时糊住了视线。 有人为他揩去了肮脏的分泌物,过分真实的梦境让他一下子回不过神、喘不透气,目光仍愣愣地聚焦在病房天花板挂着的一盏惨白冷灯上。 他张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夜色浓郁,将整座城市都吞噬得干净,破开昏黑的两束车灯也在熄火萎靡了下来,车主甩关车门,在静籁中远远离去。 沉凛默风尘仆仆地从外赶来,还没来得及见到喻知雯就被他未来的小舅子拦在了门口。 他带着疑惑再次迈开步子,却被喻晓声不动声色地挡住,那阴影笼罩下的半张脸掠过低沉的情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悦。 扣住门把的手一震,唯一可以窥见室内的细缝被彻底合上。 “沉总,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少年犹似威胁的话语掷地有声。 沉凛默蹙眉,尽力忽视话语中的夹枪带棒维,持着惯有的体面与温和问道:“什么意思?” 喻晓声面无表情地朝男人走近,逼得对方倒退了几步,两人在这短暂的无言中对峙。 “如果你想对她说一些假惺惺的劝慰,那就不必了,我想姐姐现在应该没心情听那些。” “晓声,我能理解你体恤姐姐的心情,但我想你没搞清楚状况,作为她的未婚夫,我有资格去照料她。” 沉凛默绷紧下颚,盯着少年的眼睛缓慢吐字:“难道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你…闪开吗?” 喻晓声没有丝毫的动作,颀长的身躯照旧岿然不动,他轻笑起来,好整以暇地挑眉道:“就算是法律意义上的丈夫也一样,沉总请回吧。” 二十多年来,沉凛默被人下逐客令的次数屈指可数,愠怒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呼吸。 剑眉越蹙越深,说不清的疑虑令他认真地再叁打量起面前人的面孔,“你说什么?” 他下意识想摸口袋里的烟,贴着裤缝的手指动了动,又克制住了。 在月光的折射下,喻晓声的眼眸里反出微弱光芒,瞳仁里含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我说,一个劈腿的未婚夫是没有资格打扰未婚妻的,对吗?” 话音刚落,总统套房里的气压骤然降至了最低点,本来气势汹汹流转着的空气也连带着凝滞了。 两人的目光直直地撞在一起,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森寒。 他怎么会知道出轨的事…是什么时候…是谁透露的… 沉凛默的眼前一阵发黑,双耳嗡鸣不止,良久才挣脱翻飞的思绪,他瞥了瞥关闭的房门,紧闭的嘴巴随即动了动,放平语气,“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 可他尾音中不自觉的颤抖却难掩他的言不由衷。 喻晓声掏出手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沉总不会是要看证据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