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野握紧手中的刀,嘴唇抿得像握刀的手一样紧。 他说过了——“我手里握着世上最快的刀,便要在三尺刀背后,予她容身之所。” -- 喜轿内,昏昏欲睡的宁熙隐约听到外面有马嘶声。 唢呐声与锣鼓声停止了,方才还上下颠簸的喜轿稳稳落地。 马嘶声更急,刀剑相撞,金属摩擦声尖锐刺耳。 兴许是怕她不老实,在被送入喜轿前,她被喂了些迷药。本来药效是要等抬进中宫大门才会失效的,可她现在却被轿外厮杀的声音吵醒了。 “仇野……”宁熙喃喃道。 一定是他,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宁熙鼻头一酸,日日月月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在这一瞬间,她忽然什么都不想管,抛下一切,跟着仇野去所有风吹过的地方。 天涯海角,山高水长。 迷药还在作用,她沉沉地呼吸着,就像是在做清醒梦。她知道自己醒了,也知道周围的动静,可当她想动一动手指时,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若是再醒不过来,她会死的,孤独地老死在深宫里,吹不到外界的风。 她的肉。体一片死寂,可她的灵魂却如巨石下的幼苗般不断挣扎。 终于,幼苗顶开巨石,破土而出。 扼住咽喉的手瞬间消失,宁熙猛然惊醒。她掀开盖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跌跌撞撞扑向前,伸手打起轿门口的红布帘。 红布帘上用金线绣着一对龙凤,她打起门帘时,这对龙凤便瞬间腾飞,没入云霄。 出太阳了,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从轿外照进来。 宁熙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少年好像比之前要清瘦些,也要成熟些。宁熙从下往上看,含水的目光滑过少年染上血迹的下巴,嘴唇,鼻梁,可是当她期盼能见到那双纯黑的瑞凤眼时,却只能看到一层黑布。 “仇野……”宁熙哽咽着唤他。 仇野看不见,他只能伸手抚摸宁熙的脸,宁熙也用小手盖住他的手背。 一滴热泪滚落,仇野感受到指尖的滚烫。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总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开口道:“宁熙,我带你喝酒去。” 就是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无比自然。 说完这句话,他一把搂住宁熙的腰,两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滚了三圈。 他们滚过的地方,全是射来的羽箭。 喜轿被一群人用刀捅穿,劈成两半。陆知弈羞愤地怒吼,“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杀了,都杀了!” 他没看宁熙,只是看着少年一手抱着怀中人,一手执刀横于胸前,抵挡着影卫队的攻击。 他挣脱开影卫队,“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看孤做什么?都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刀面反射太阳的光芒,陆知弈摇摇晃晃地别开脸。这光真他娘的刺眼极了。 其实今日的新娘子是谁陆知弈一点都不关心。反正国公府的势力已经助他夺得大权,他完全可以把国公府一脚踹开,省得日后外戚干政的麻烦。 可他要证明一件事。 他有着巨高无上的权力,可以让任何人做任何事,谁都不能反抗!宁熙不想嫁,那他就非得让宁熙嫁! 可是,当那个少年敢单枪匹马来抢亲,一个人面对乌泱泱的影卫队时,他手中紧握的那代表权力的玉玺便一点点破碎掉了。 就像是历史长河中,无数揭竿而起的起义军在振臂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现在,从历史长河中传来的呼声与刀剑声、马嘶声、哀嚎声混在一起,吵得陆知弈头痛欲裂。 一根银针穿破呼啸的狂风,猛然刺进陆知弈的后颈。 影卫队都去对付那个来抢亲的少年了,没人再护着他。 陆知弈浑身一激灵,血气上涌,他吐出一口发黑的血。 韩玥躲在凤祥楼的一扇窗后,两行清泪从她脸颊滑过。 她成功了,她不辱使命!哥哥,你看到了么? “该死的是你!是你!若不是因为你,我哥哥怎么会死!你利用了他!还妄想利用我!你去死吧!去死吧!”她目眦尽裂,瞪着陆知弈大吼。 陆知弈寻声望去,可是他什么都看不见。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发红,原来是血从眼里涌出来了。 他还没登基,怎么能死呢?他还没坐上龙椅,还没…… 咚—— 陆知弈眼前一片漆黑。 这时,从凤祥楼传出哨声。 “你们的主子死了,还不去哭丧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