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这紫苏饮子是不是能喝了?” 廊外小九朝屋里探脑袋。 翠宝正写到紧要处,分神应道:“可以灭火,蜜要放温再加。” “得令!” 小九乐嘿嘿照办。 翠宝继续动笔,习惯不改,手上写什么,嘴上就要念什么。 这间种了梨树的小院是她新赁来的,离鸡鸣寺不近,但也不远,不算柴房,只有一间屋子可以住人,比双井巷局促许多。 本是为了救急,避开陈伯劳,应付高献芝两女共御。 既然冯公公的人来信,将此事延后,卷包袱走人的事可以往后延延,这屋子恰好给她用来作画,撰写药方集。 这件事不是临时起意。 早在两年前,她便开始动笔。 活人周身筋脉骨血,对症药方,还有许多年来师父东方明整理的临诊脉案,她接续师父未竟之事,背地里每日一点一点,积少成多,书快成了。 “师姐,那阉人王八几时上应天来……” 听她念着药方,小九突然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 翠宝没听见他嗫嚅,小九也不再问,把火灭去,起身走到门边,呆呆立着看她。 新院子陈设都是主家留下的,桌椅陈旧,一条瘸脚长凳被师姐修补好,现在她身下坐着,面前是满桌纸卷,她全神贯入,眼里没有旁骛,坐在破凳上头,一个时辰愣是没曾挪一挪,定力惊人。 书快成了。 师姐总说书快成了。 交代他一定要把这些救人方子收好。 辰光从敞开的窗扇外投入。 秋暮难得有这样明亮的光辉。 难道老天也知道,师姐命不久矣了么? 小九摸去眼泪,缩到门后。 不敢哭出声来。 应天府是陪都,年前冯大用这阉人王八会亲上应天来操办先帝冥诞诸事,其实借着这个幌子上应天接续阳物。 养了高献芝两年,阉人迫不及待,要来摘取他身上那根肉物。 师姐动刀,为阉人接续。 这是一去不返的一件事。 师姐不是啰嗦的人,但她嘱咐多次,务必守好她的笔墨,这里头有她也有师伯东方明的心血。小九明白,每一张方子,都是真真正正的救人方,这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事。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好人不能长活命? “师姐。” 小九忍不住抽泣,哭到后来,越来越大声根本自抑不住。 哭声惊动翠宝,以为他被火燎着,忙搁笔出屋来看,见红泥小炉里火势已灭,盖子半掩在放凉饮子,蜜罐也在一旁放好,只等调入。 人直直站着,两手交替在抹眼泪。 旧的才抹掉,新的又落下。 “这是怎么?” 翠宝扶着膝头,猫腰看他,面带笑容。 辰光里,温暖又和煦。 小九哇地大哭,总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于是说:“你让我送到忠叔那的银子我都送了,高渊兄妹俩会没事的,等他们被救出来,我带他们上杭州,和高家公子爷团聚。” 高渊兄妹俩是高献芝兄长一双儿女。 高家叁条命得以保全,也算她还了昔年高大人为她父亲上书的恩情。 翠宝捏袖子,为小九擦泪:“累你奔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