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叶渺会把眼前这个更年轻的顾秀想得过于冷酷和深谋远虑。眼前这个顾秀显然还没有长成后来腥风血雨权倾朝野的首相,但长成那个样子,终究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顾秀前一日的表白并没有使她改变多少这样的想法,那个人上辈子给她讲过的甜言蜜语比这多得多,她们尚且情浓意合的时候,那人也不是没有讲过什么更过分的话。叶渺侧头看过去,薄薄的窗纸透出晨光,使她能看清旁边睡着的人眼睛上闭敛的睫毛。 时近卯初,她料定这人必然醒着,只是和她装样子罢了,索性一直盯着,不过片刻,就见顾秀试探着、悄悄睁开了眼睛,一见她就笑起来,“阿渺——” 那人伸手过来勾她的手臂,却被叶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林寨主方才过来说,蒋音已经送到山下去了,六日后残月之夜行动。” 然后她顺势起身,“我去让他们送早膳过来。”然后避开了早起时候格外粘人的顾秀。 用过早膳,顾秀这几日惯例的事情是鼓捣那些草药,相思引的叶片都晒在门口的一张薄席上,每日要翻动六次。顾秀晾了三天,便将这些叶子都收在石臼里焙干切丝,用酒洗过,留下的淀块呈现出淡红微紫的透明色,又被顾秀碾成细粉,尽数装在了一个瓷瓶里。 叶渺凑过去看,又问道:“这药究竟是做什么的?要你花这样大的功夫?” 那日采药她就问过顾秀一次,偏让那人用言辞绕过去了没答。顾秀瞧了她一眼,目光凝视片刻,低下头笑起来,继续去用纱筛过那细粉,“相思引用秘法炮制,可以制香,点此香入梦,梦中可以见到心爱之人。我近来给它想了个用处——” 她余光瞥见阿渺神态虽是冷淡,目光如临大敌,身子却不往后靠了,笑得明快了一点,“倘若林寨主拿不清她究竟喜欢谁,我倒是可以帮她一下。” 叶渺松了口气,也是,顾秀这厮要是真的打算给她下药,总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便道:“林寨主才用不着这个。”林琴与沉榕溪早已是不死不休,因爱生恨,恨并不会冲淡爱的分量,秋窗来迟一步,又如何能够插足其中。怪也只能怪林琴当初整理残部,带人回的是念念不忘的桃花山,而非留在江河之间吧。 顾秀笑道:“阿渺怎么这么有把握?” 叶渺叹了口气,道:“届时到了沉府,你也拦着她点,我看她这样子真是有点害怕。” 残月之夜转眼就到,二更人定,三更月升,辉煌喧闹的沉府也渐渐沉寂下来。林琴带来的两个手下守在沉府最外侧,一旦察觉不对就向内以野猫叫传讯,风鹩守在仪门前后,提防前后往来的人,叶渺自西向东搜寻,查访这几人将顾秀身体藏匿的地点,顾秀则陪同林琴直奔沉榕溪的书房。 “他每个晚上都会在书房一个人静一静,我们就选这个时机下手。如果不成,就等他睡下。如果时机不到,中间我会去仪门给风鹩传一次信,如果失败,我就放出烟花,你们就先撤吧。”林琴说完这一段话,将黑色的蒙面布拉上,只露出一双略显哀伤的清凌凌眼睛,看向顾秀,“至于大人……” 顾秀颔首道:“我自己能脱身,林寨主只管去做。” 打更人的声响渐渐远了,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几道疾风迅速地向各个方向掠去。林琴来到这地方很多次,也熟知沉府书房的位置,两人一路避过来往守卫,越过正堂,在花园中穿梭片刻,远远瞧见一座灯烛犹为明亮的书斋,旁边隐隐弥罩着妖气。林琴低声道:“就是此处,旁边的居所里是他夫人,常年病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