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亥时,伴随一声巨响,店内稍稍平静的秩序被陡然打乱了。 夜幕降临,鞑靼发起了第二日的进攻。 许是前一日范春霖的应对,让鞑靼吃了个闷亏,今夜瓦蒙表面意图绕行南城,实际却打了个声东击西,待范春霖将部分兵马调至城南时,在城北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 紘城昨夜的顺局霎时逆转,只能匆忙将兵马又召回城北。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差,便是瓦蒙给范春霖设的明局。哪怕范春霖心知有诈,难道城南就不必防守了么?紘城兵马的紧缺,是城内城外都心知肚明的三寸。 这一夜打得格外艰难,三里大街更是混乱。 北城门火光四起,数不清多少被砍得血肉模糊、被烧得皮肉焦黑的将士,哀嚎嘶吼着被人送进店内;也数不清有将士多少方才躺在长桌上,就被一张草席裹着身子送了出去。 更有甚者,再送入店内前,就已失去了声气。甚至不必抬进屋中“添乱”,顺手交给在外接受尸身的人就是。 而程荀连情绪都无暇波动。 她眼下无时无刻要面对的,是要在有限的药材、紧凑的时间内,放弃重伤者,尽可能多救治、照顾轻伤者的抉择。 ——哪怕那所谓的“轻伤者”,再重返前线,也不过是一个抵住鞑靼人刀口的“肉盾”罢了。 程荀满身血污,高束马尾,穿梭在不知生死的人群中。 这个伤太重了,往外挪;这个还有救,叫大夫先来看看;这个已经没气了,叫人抬走。 依据将士们身上的伤势,她迅速地做出判断,甚至来不及抽空看一眼那人什么模样、什么年岁、可还存有意识,决定他们生死的话便吐出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前线送来伤员的速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前来传信的将士告诉她,鞑靼人攻势极猛,几次差点杀到城楼上,城墙塌了一个缺口,范将军也受了轻伤。虽然损失惨重,可好在鞑靼没捞到多少好处,最后还是鸣金收鼓,带兵暂时撤离了。 程荀面无表情地听完,送传信的将士离开,一转头,在角落里看见了消失了一个下午的亲卫赵原。 赵原不知何时回来了,没来得及与她打招呼,直接加入救治、包扎中。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他转身看见程荀,连忙将手里的活计交给旁人,三两步跑了出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程荀问道。 “主子。”赵原额角有些殷红,一面说着,眼中竟然浮起些水痕,“是属下办事不力。” 程荀有些恍惚,自己不是只让他去确认下郑家祖孙的平安与否么? 赵原站在房檐下,低着头,闷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