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了近半年之久。 一语概之,范春霖此人,与他相当不对付。 王伯元也算出身高门,从小在京城长大,少年起更是出入宫廷的常客,就算在士人家中,也算是极出息的存在。 可他偏偏又是个性子散漫不羁的,生来就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口舌,无论见到谁,不消半日,便能与之打得火热。 而在他眼中,那些靠祖上荫庇、终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相处起来最是简单、轻松。 原因无他,这群二世祖们自私、虚荣、好面子、外强中干,往往又多是些蠢不自知的,只需稍稍动动脑筋,就能拿捏准命脉。 与这样的人相处,就像逗家中那只傻鸟似的,戳一下叫一声,多有意思。 而在与范春霖相识的第二天,他就本能地意识到,就算在一众纨绔子弟之中,此人的荒唐可笑、令人厌烦之处,也算是头一份儿! 起初他也疑惑过,范春霖从前也算是汉中一带远近闻名的“奇童”,就算伤仲永,又何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抱着这番疑问,他也曾暗中注意过他的行为举止。 可相处越救、观察越久,他心中就愈发怀疑当初那个“奇童”传闻,是否只是一个范家溺子、旁人吹捧出的玩笑了。 直到现在。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王伯元撑着下巴,视线落到范春霖外袍前襟。鲜亮的布料上染了脏污,既有隔夜的酒渍,也有沙土滚过的痕迹。 即便时值寒冬,他内里依旧一身单薄的锦袍,只在外头披一件价值不菲的狐裘大氅。走进室内,大氅一脱,就又是那个酒色声中风流过的小范将军。 这种种做派,无一不写着“范春霖”三个字。 鲜明、精准、确切。 就像一支永不射偏靶子的箭。 ……可是,这世上何时存在永不射偏的箭? 马车短暂停下、又继续行驶,窗外喧闹的人声渐渐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扎进王伯元耳中。 他心跳猛地一停。 王伯元陡然意识到,若一个人,智谋胜于他、心计胜于他,那他眼前所见、心中所想的一切,只不过是那人希望他看见的罢了。 就像水里的鱼,只见吊钩上的饵,却看不见手握钓竿的人。 下一刻,马车忽然放缓速度,车厢里的两人身体也随之一倾。范春霖的后背猛地撞像座椅,他眉头一皱,当即睁开眼,疼得龇牙咧嘴。 察觉到跟前一道视线,他抬起耷拉的眼皮,慢半拍望过去,沙哑道:“看什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