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行商那几年,有出言不逊者酒后嘲讽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彼时,程荀不过一笑而过。 因为她向来明白,她是什么命,轮不到一个迂腐自傲者说了算。 而今日,她同样笃定,她是什么命、晏决明是什么命,她自会算个明白! 疼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袭来,像是无数幽魂扒在身上,贪婪地啃食她的骨髓血肉。程荀直不起身,半弯着腰大口喘气,试图缓解这蚀骨的疼痛。 绝影似乎明白了什么,探过头来,轻轻舔舐她垂落的手背。程荀渐渐缓过一口气,抱住白马的长颈,抬手在它脸上摩挲。 “好姑娘,坚持下来,再陪我们走一段路,好不好?” 绝影温热的鼻息打在程荀脸上,一双明亮潮湿的大眼睛,静静望着她。 程荀强忍鼻酸,在它染了一抹棕的前额落下一吻。 绝影趴在地上,透明的心藏不住欢喜,轻轻动了下尾巴,像狗儿一样。 程荀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她捡起那根麻绳,围在晏决明身上,又绕过自己的肩膀,艰难地将他拉拽到绝影身侧。 绝影乖巧地偏了偏身子,程荀咬紧牙关,将他推到马背上。 绝影的后腿被狼牙狠狠贯穿,血已经干涸,却痛疼到失力,几次尝试,都站不起来。程荀走到它后臀处,用力推搡,试图将这一人一马推起来。 动作间碰到伤处,绝影发出凄厉的嘶鸣。程荀紧紧抿着唇,不知是泪还是汗落下,挂到长睫之上。 她声音颤抖,低声安抚着绝影。 “好姑娘,好绝影,马上就好了……再加把劲儿……” 不知过了多久,绝影终于借力站了起来。 程荀来不及休息,拉紧麻绳,气喘吁吁地将晏决明捆在马背上。绝影疼得后腿直打颤,程荀顺了顺它的鬃毛,从身上翻找出为数不多一颗芝麻糖,喂进它嘴里。 风雪逐渐变大,地上腥湿粘稠的血迹被一层薄雪盖住,可气味却依旧刺鼻。程荀想了想,将那已经僵硬的灰狼尸体抱起来,放干了血,挂到马鞍上。 头顶风声呼啸,暗淡的月光彻底躲到云翳背后,程荀已分不清来时的方向。 荒忽远望,天地共分一色。雪原之上,何处不相似? 程荀沉默地紧了紧斗篷,拿起缰绳,在手上缠绕数圈,随意选了一个方向。 哪里都是死路,便意味着,哪里都是生路。 厚实的皮靴踩在雪上,留下一人一马两串血脚印。 风雪越发肆虐,风刀霜剑割在她脸上,身上的汗早已被冷风吹凉,程荀努力封闭自己的痛感,咬牙向前。 不过是再奋不顾身一次。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