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沉默片刻,道:“他叫孟其真。” 说完,沈焕便弯腰俯身,顺着一排排石碑寻过去。程荀注视着他的背影,心绪复杂。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程荀转头望去,晏决明低声道:“随他吧。” 不多时,三人找到了孟其真的那块碑。石碑上清晰刻着他的姓名、籍贯、官职以及生卒年月。 摆上香炉祭品,程荀先走上前,点了三炷香,叩首跪拜。 额头碰到地面的时候,程荀在心中轻声道:“父亲,女儿来晚了。” 无言跪了许久,起身时,程荀的手碰到了腰间那个荷包。 晏决明紧随其后,上了香、叩了首,神情肃穆、姿态庄重,一切与程荀别无二致。 最后,沈焕接过线香,在孟其真墓前深深三鞠躬。 程荀蹲在一旁,安静地烧纸钱与元宝。 半晌后,沈焕在她身旁蹲下了。 他用枯枝垫起表面烧得灰黑的纸钱,低声说了句:“程姑娘,对不起。” 程荀手一顿。 简简单单六个字,背负了成千上万条人命,穿越整整二十年而来。 可是,这份亏欠,既轮不到他说,也轮不到她接受。 她思忖片刻,直视他的眼睛:“沈大人,杀死我父亲的是瓦剌人。” 沈焕紧抿着唇:“程姑娘许是不知道,沈家当初……” 程荀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道:“沈大人,这些我都知道,甚至于您怀疑沈家当初有内奸作乱的事,我也知道。” 沈焕一惊,下意识向站在一旁的晏决明看去。 “二十年前的事,你我都无力更改。” “况且,恕我直言,您没有资格为沈家死去的先辈道歉,我也没有资格替这群人,”她站起身,手指冲着墓园中的石碑一挥,“替这群人接受你的歉意。” 程荀注视着孟其真坟前一座无名碑。 “他们是死在瓦剌人刀下的。” 她能理解沈烁心中的负罪感。君子怀德,小人怀惠。越是良善正义者,往往越被困于自苦自责的道义之中。 晏决明对她说,只要沈焕享受过沈家的荣华富贵,这便是他逃不开的责任。 可是沈焕时年三十三岁,真正享受沈家人这个身份带来的名利好处的时间,连生命一半的尺度都不到。 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个身份加之于他的,除了旁人的鄙夷与唾骂,还有无数条人命的负累。 如果沈焕的无辜不够“纯粹”,那么沈烁呢? 他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