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微在心里算了笔帐,不免有些担忧:“上缴朝廷两百万,投钱建织室一百多万,外?祖家?虽殷实,也禁不住砸缸似的往外?淌水。舅舅信誓旦旦说今年就能见到钱,我只怕……” “只怕有人盯上了他,要让他分文无收。” 祁令瞻与她有同样的担心。 “去?年我绕过丞相,给舅舅批了改收布帛为丝绵的折子?,当时人事冗乱,姚党保命不暇,顾不上此事,如今怕是?要借机发难。我已?去?信提醒舅舅,今天也是?来提醒你,近来朝会时可能会有人弹劾舅舅,你要当心。” 第?二天临政视朝时,果如祁令瞻所言,御史台两位御史同时上奏弹劾布粮转运官商容郁青。 一说容郁青篡改圣旨,朝廷让他转卖布粮,他却投资建起了织室,是?藐视朝纲。 二说他借外?戚之名,在两淮地区肆意妄为,迫使佃农为其奴役,既耽误了两淮农田的耕种,又损害朝廷仁德之名。 李遂端坐在龙椅上,偷偷抬眼觑身旁屏风后听政的照微。 大周朝例,三日一视朝,自?正月初五登基以来,这是?李遂第?十次临朝。他年纪小,暂不能指望他宸纲独断,因?此许多军国大事皆决于朝会之外?,只须他在朝会时走个过场,像今日这般面陈直劾,还是?登基以来头?一回。 别的他听不懂,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御史骂的是?他舅姥爷。 李遂伸手在袖中掏啊掏,掏出一叠纸条,皆是?答臣下奏的官话,譬如“嘉言德音,朕将思之”、“此乃中兴之道,着有司施行”……却没有一句能应付眼下的场面。 他默默翻找许久无果,最终转头?向照微求助:“母后,你如何看?” 照微抬眼,秀目中隐着沉静的冷光,对侍立的张知说道:“来人,将孤面前的屏风撤下去?。” 寻常在人前称本宫,今日朝会中忽称孤,又要撤垂政之屏,堂下当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还是?那弹劾容郁青肆意妄为的御史:“启禀太?后,自?古太?后听政,无有不垂帘者,此为礼制,亦为祖制,不可忽废。” “赵御史说的是?谁家?的祖制?上一个垂帘听政的是?前朝,孤儿寡母为人所欺,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难道要孤肖他们的榜样吗?”照微冷笑,对张知道,“撤下去?。” 张知颇为为难,悄悄看堂下祁令瞻的脸色,见他虽面有无奈之色,终是?轻轻点?了头?,这才喊内侍上前,要将屏风抬下去?。 他的小动作?落在照微眼里,被照微瞪了一眼。 屏风很沉,三五个内侍左右开弓,刚将屏风搬起来,却听姚丞相忽然?道:“且慢。” 姚鹤守缓缓朝李遂一揖,说道:“启禀陛下,大周以孝立国,以孝治国,陛下虽年少,亦为万民景仰之天子?,当孝母奉天,不可偏废。敢问陛下,可有孝子?眼睁睁见母亲操劳,抛头?露面于前而无动于衷者?” 李遂闻言,忙为自?己?辩白:“朕孝顺母后,朕不是?不孝子?!” 姚鹤守笑了笑,底下姚党纷纷接过话去?,搬出孝之大义,阻拦撤屏一事。 更有甚者竟当众落泪,说道:“使太?后不能颐养天宫,反为国事操劳,本已?是?为人子?、为人臣之罪过,倘今又累太?后自?降矜贵,露圣颜于臣等凡夫之前,臣等更是?罪无可赦,理应撞毙于殿中,以惭太?后所受唐突与委屈!” 这番冠冕堂皇的虚伪之言听得照微心头?火起。 倘今日垂帘之人是?窈宁姐姐,她是?个重颜面的大家?闺秀,被堂下这群老脸没皮的言官一架秧子?一起哄,莫说撤帘面见,恐怕连垂帘听政的勇气都没了。 幸而照微是?个专剁滚刀肉的土匪脾气。 待几位御史哭完丧,照微冷笑道:“如此说来,诸位更应撞毙于殿中,以全忠君直言之名,孤再将这屏风留下,以全天子?之孝。臣为劝孝而死,更能扬孝之义,忠孝互彰,岂非大德?快撞吧。” 谁也没料到她会如此接话,堂下顿时一片愕然?声。 姚鹤守双眼微眯,默默看向赵御史,赵御史与他目光相对,领会了他的意思,瞬间脸色惨白,冷汗连连地望向殿中华表柱。 姚丞相竟真的想让他撞柱…… 他撞了,不仅垂屏不能再撤,且会令言官们义愤填膺,对明熹太?后同仇敌忾,她逃得开凌逼宗亲的骂名,逃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