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画下了句点,秋季窸窣走过,寒风鏗鏘降临,春意悄声绽放——尔后,世界再度敲响一串清脆的夏日。 绿荫镶着日光与蝉鸣,佔据街头巷尾。殷思妍沿着坡道往上爬,爬呀爬,爬呀爬,额上蒸出细细密密的汗。她抬手去抹,恰好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痕跡。 她在坡道中央停下脚步。 这是长年佩带玉鐲所留下的印记。 手鐲已经不在,明显白了一截的肌肤,如同一种铭刻——告诉她从何处来,又该往哪里去。 「……你回来做什么?」 一年前,当她打开那扇曾困住她的门,母亲颓靡的模样映入眼帘。 母亲依然如她记忆般那样娇小,可当她蜷缩在沙发上,看起来却像佝僂了一样。 范亚慧再也无法揹起她的童年。 殷思妍在她面前转了一圈,让她看自己身上的校服——裙襬上还贴着亮色胶带。 范亚慧的目光一沉,像坠入某种遥远的记忆。 妈妈看见了谁呢?会是年轻时的自己吗? 「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呢?」 妈妈没有回答,却也没赶她走。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许更久。母亲一个字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蜷在沙发上。 殷思妍坐在她身侧,始终望着她。 而后她发现,沉默其实也是喧哗的。在守候母亲的这段时间,她听见了好多过去不曾听见的——一些无奈,一些嗟叹,一些深藏其中的疼爱。其实妈妈不是不爱她,只是爱得太安静。 眼前世界开始旋转,耳边开始轰鸣起来—— 她听见傅鸣玉哭着说:「……我觉得很孤单。」 背景还有低低的抽噎声。 或许,大家都哭了。 所以她也忍不住哭了。 「妈妈,我一直都觉得,很孤单。」 范亚慧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接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也开始流泪。 「……难道你想听我道歉?」她颤抖着问:「我只是想让你成材——我错了吗?」 「当然错了。」斩钉截铁。 范亚慧愣住。 因为你该说的不是这个——殷思妍说。 你该说的是,我也很孤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便能听你诉说…… 然后,我便能原谅你了。 不晓得又过了多久,范亚慧别过脸,哽咽开口。 一点一点,向她倾诉过去的琐事。 儘管她不曾道歉,殷思妍却觉得她句句都像在自白——直到已然无话可说。 殷思妍起身,拔下手中的玉鐲,递到母亲手中。 「……我把殷嘉平还给你。」 毕竟,他是妈妈拋下一切、奋不顾身抢来的。 但也正因如此,殷嘉平是妈妈的信仰,不是她的。 「所以,请把殷思妍还给我吧。」 失去手鐲后,她再也听不见来自傅鸣玉的声音。 但也不再需要了—— 「小树洞!」 充满期盼的声音,乘风吹入耳畔。 盛大阳光穿过镜片,一瞬曝光,什么也看不见,但殷思妍仍绽放笑容,朝光芒用力挥手。 傅鸣玉撞破阳光,乘风朝她奔来。 看清他的瞬间,殷思妍觉得肩上一轻。 是他一手替她拎起背包,另一手自然地牵起她。 「你有找很久吗?抱歉啊,刚才我在整理那些行李……没亲自去接你。」 「就这段路,干么接?」 两人沿着坡道,慢慢向上爬。 「你刚在想什么?远远就看你在发呆。」 「在想你的事。」 「你、你在想我什么事?」 傅鸣玉耳根悄悄红了,挪开视线看向天空。 「我在想,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可是我什么也没准备。」 傅鸣玉哈哈大笑,问她怎么会这么想。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啦!我哥晚点也会来,到时我们一起吃蛋糕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