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姜星火告诉他真相,恐怕他还要继续蒙在鼓里。 想想自己刚刚登基,屁股还没坐热龙椅呢,底下就已经乌烟瘴气了。 这让朱棣怎么可能淡定? 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这样,别人都已经把你骗了了,结果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偏偏又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这就像是明知道自己被人给绿了,还得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上班。 一想到这群人甚至连渣滓都不给朝廷剩下,朱棣便恨得咬牙切齿。 “陛下息怒!” 大殿上一片附和之声,显然众位大臣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这次参会的,主要是三法司和户部,再加上内阁和总裁变法事务衙门。 “息怒?你们让朕息怒?” 朱棣暴躁道:“如此庞大的数额,朕如何息怒?!” 皇帝到底是真生气还是表达某种姿态,与会的官员并不清楚,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时候需要有人出来接话了。 皇帝的目光扫向谁,谁就得自觉点。 刑部尚书郑赐,刑部左侍郎马京、右侍郎李庆,此时正是皇帝目光的聚焦点。 到了这时候,他们哪里还不明白,皇帝或许确实生气了,但作为皇权的世俗化身,他生气除了个人情绪的表达,更多的是某种再明确不过的政治信号。 ——皇帝对现在的盐法制度非常不满。 这时候关乎到他们的个人命运,之前他们便已经私下碰头过了,自然不敢再有什么反对,于是郑赐出列说道。 “陛下息怒,请恕臣斗胆,盐法积弊已久,确实需要改变,刑部对于变革盐法并无异议。” “陛下,郑尚书此言有理。” 新上任的审法寺少卿金幼孜也赞同道:“这件事必须立即查清,否则后患无穷!若是查不清此事,盐法上面今日之事将会反复重演,我大明必定因此元气大伤” 金幼孜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而且绝对有私心,想要借势把新部门成立的第一仗给打好,但立场是没错的,其他大臣闻言,纷纷表示赞同,都觉得这是个巨大的危机,必须要从重从快处理。 想想这段日子以来,每天批阅奏折处理国事时那种面对财政窘迫,愤怒又疲惫的感觉.朱棣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朱棣的后背靠回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吓死人,一字一顿地说道:“陈瑛,把调查出来的结果念一念,讲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臣闻言,皆屏住呼吸。 这可是涉及到了朝廷经济命脉的大案子,谁敢乱说话? 就连大皇子朱高炽也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这些日子,陈瑛一直负责着案件调查工作,他带着都察院新补充、提拔进来的年轻御史们倾巢而出,把黄淮布政使司走了个遍,根本不用那些巡盐御史。 虽然陈瑛为人阴狠,但这种酷吏却无疑是皇帝手里最好用的刀。 即便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陈瑛的都察院,依旧取得了相当惊人的成果。 此刻,他神态恭敬,语调却带着一股淡漠,平静说道:“回禀陛下,都察院通过对两淮盐场的调查,虽然没有搞清楚国师计算出的150万两盐税亏空出在何处,但既然两淮盐课约占全国盐课的一半,如此说来两淮盐场有大约70-80万两的盐税亏空,总该是有些端倪的,这次倒是可以相互印证,已经查出了不少问题。” “其一,是纳粮与领取盐引的顺序问题。” “原则上讲,国朝盐务衙门根据开中法的要求,是‘召商输粮而与之盐’,而开中的商人每获得一引盐而须上纳的粮食数量,根据开中要求的路程远近等因素确定,被称为则例.实际施行的时候需要盐务衙门编制勘合及底簿,然后发给对应开中目的地的布政使司及都司、卫所。只有商人把粮食运抵缴纳到目的地,目的地所在的布政使司、都司、卫所签字了,用公文形式书写其纳粮及应支盐数,然后商人才可以凭公文去对应的转运提举司照数支取盐引。” 事实上,对于纳粮和取盐的先后顺序,朱元璋是有明确规定的,也就是“鬻盐有定所,刊诸铜版,犯私盐者罪至死,伪造引者如之。盐与引离,即以私盐论”,盐引是商人将粮食缴纳到目的地后才能获得的凭证,就像是某种任务兑换奖励的凭证一样,本质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地保障朝廷的盐税不出现以外,而老朱所谓的“盐与引离,即以私盐论”,更是就差把“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态度挑明了.上学不带作业可以说自己忘家里了,要是运盐的时候没有盐引,那你脑袋就得搬家了。 陈瑛继续道: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