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都不会倒向哪一方,所以他站在最后,缩了缩脖子试图把自己藏起来降低存在感。 “不是这个道理,德行推动不了政令。”黄淮与解缙资历相仿,既然轮到了他说话,此时自然开口来辩胡俨,“摊役入亩是国家大事,非得用兵甲这种强力手腕推动不可。” 话题一开,更后面资历稍逊半筹于解缙、黄淮的杨士奇,自然也没了太多顾忌。 “从领军的这些侯伯,就不难看出陛下的意思了。” “哦?”胡俨反而好奇杨士奇的意思。 内阁一共就两个知兵的,一个金幼孜,典型微操无敌的战术参谋,跟蜀汉法正那般定位的角色。另一个便是杨荣,不擅长临阵参谋,更擅长屯田、边防、粮饷等筹划和后勤的事情,有点类似低配版的诸葛武侯。 杨士奇看向杨荣说道:“勉仁兄给解释解释?” 跟杨士奇报团取暖的杨荣,原本听解缙讲话时板着的脸缓和了下来,登时接过话来:“成国公朱能自不必多说,未来必定是扛鼎的勋臣。” 众人纷纷点头,朱能如今不过三十二岁,却跟着朱棣从征漠北到靖难打满全场,且有帅才,朱棣带着偏师绕后的时候,都是朱能和张玉指挥燕军。 靖难之战中,朱能连败耿炳文、李景隆,又在灵璧决战时俘虏平安等南军名将,是靖难勋臣里仅次于老将丘福的二号人物。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朱能,必定会成为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杨荣复又说道:“至于两位侯爵,成阳侯张武原本是燕山右护卫百户、同安侯火里火真是鞑官,原本是燕山中护卫千户,皆是陛下麾下猛将,以勇猛豁达着称。” “靖安侯王忠每战常帅精骑为奇兵,安平侯李远用兵擅长伪装设伏,这两人乃是在蔚州之战时举城降的,思恩侯房宽则是大宁系硕果仅存的代表人物,用兵老成的紧” 说到这里,杨荣止住了话头,内阁的几位聪明人也懂了他的意思。 朱棣选将,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作为主帅的成国公朱能无论是能力还是地位都可以压得住场子,两个嫡系侯爵敢打敢冲,三个同样久经考验的降将伯爵,也有了各自互补、施展所长的空间。 “那陛下在干嘛呢?”解缙忽然问道。 “您这是要亲眼看看江南?” 金幼孜与朱棣一道骑着骡子,身后跟着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忠义卫指挥使童信和几个燕王时期就跟在朱棣身边的老亲卫。 几人做行人打扮,这次是金幼孜扮作主人,而朱棣等人扮作护卫,也并未远离大军的行进路线。 事实上,准确地来说,是处于大军的围绕之中。 从南京出城后,五万多兵马水陆并进,顺着长江向东而行,过了镇江府、常州府,不过四五天的时间,就进入了环太湖圈的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湖州府,也就是俗称的苏松嘉湖江南重赋区。 而大军也就此以五位侯伯为将,分兵成了六路,而这六路如同滔滔大江般的兵马行列里,还会随着由东转南的推进,在每个县、镇、乡中,分成更小的一股股支流。 如果从天空中看去,便真的好似一条由人组成的流动江河一般,深入到苏松嘉湖诸府这个庞然大物的每一处毛细血管里。 在朱棣的周围方圆五十里内,就距离不等地散布着数以千计的忠义卫骑兵,只需要一支鸣镝,瞬息便至。 与统治基础牢固的北方地区不同,这里对于朱棣来说,显得异常陌生.他在北方待得太久了,以至于都不太记得,自己儿时曾经来过这些地方。 同样的秋天,不同于塞北的黄沙漫天、北平的枫林尽染,江南的秋意绵延而又柔美,空气中夹杂着淡雅的桂花香,仿佛置身于山水画之间。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松江府的土路上,看着路边水田里哞哞叫的水牛,赤着脚在做最后努力的农人,以及蹦来跳去的孩童,和操着吴侬软语的女人们。 朱棣牵着骡子的缰绳叹了口气道:“江南风暖,熏得久了确实消磨锐气。” “阁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