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听其言,刘文涣有些破防了。 “好了!”这个时候,老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堂堂皇孙与一泥腿子的争执,看向一直作沉思状的刘文济,问道:“文济,你一直不作话,在思考什么?” 闻问,刘文济抬头,两眼竟给人一种涣散的感觉,醒了醒神,方才低声说道:“我觉得,此人说得有理!” “二郎,不要胡说!”老皇帝还没发话,刘文涣就有些受不了,冲刘文济斥道。 刘文济见状,也赶忙向老皇帝请罪。老皇帝看着这个孙子,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颇为伤神地抚了抚额头,良久,方才瞧向张五林:“因官府这两年强行摊派,你家出了多少钱粮?” “不算其他,钱7贯,新旧小麦1500余斤……”张五林此时,答起,仍不免肉痛之色。 “家资颇丰啊!” 显然,这张家此前还真算是富农了。毕竟还属于自耕农,家里劳力也算充盈。 “去取二十贯钱,给他,放他回去!”老皇帝吩咐了句,而后对张五林道:“二十贯铜钱,十贯算是弥补你家过去两年的损失,十贯算是对你今夜直言的谢礼。 能够理解你在顾忌什么,回家之后,尽可当作今夜无事发生,你什么也没说,今后,安心种你的地吧!” 当二十贯沉甸甸的钱串捧如怀时,张五林犹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离开,一步三回头,但见真的不阻止,回过身来连连叩了几个头,然后千恩万谢地去了。 “刁民……”王钦若心中念道着,余光小心地关注着老皇帝,十分忐忑,今夜这番听闻,换作谁,恐怕都是意难平。要是老皇帝爆发,谁能阻止啊,要是砍了自己怎么办…… 不过,出乎意料的,老皇帝显得很平和,甚至连一点愠怒之色都看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老皇帝继续问刘文涣兄弟:“对于此村的情况,你们两个,有何感想?” 刘文涣不加思索,道:“村民见识浅陋,刁顽不堪,可怜而又可恨。然与之相比,罗山县这些假借行宫修建,肆意盘剥百姓的贪官恶吏,全部该杀!” 刘文涣杀气腾腾的,听得王钦若直冒冷汗,他本人可也在其中。 这回刘文济没让老皇帝点名,主动说道:“祖父体察民情,竟需用这等手段,方能听到一些实话,见识一些实情。孙儿思之,越觉心塞,治国之难,可见一斑!” 心中默默评价了一番两孙儿的回答,老皇帝淡淡地笑了:“有此体会,倒也不算你们白来!” “好了,今夜就到这儿!”说着,老皇帝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都下去歇息吧!明日起行,再到下一个村子看看!” “是!” 事实上,再往下看,又能看到些什么呢?除了失望,还是失望,甚至于,所见所闻,带给老皇帝一种绝望乃至麻木的感觉。 即便老皇帝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没有打算要看到什么太平盛世、光明世界,但真正直面这个曾经让老皇帝无比骄矜的世道,耳闻目睹那些长久被忽视以及麻痹的情况时,老皇帝的心乱了。 如果说起初,老皇帝还因为泰康宫的修建,抱有一种惩罚性乃至赎罪的心理而进行这次私访问。 但当真躬亲走上这么一遭后,他不禁发现,比起泰康宫兴建此事本身,那些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只是表象,而其中折射出的大汉当下基层的运行规则与秩序,则更令人心惊。 作为大汉帝国的无上至尊,则更有一份愤怒,一份不甘。 愤怒于在皇权触角极限的远端,盛行的却是另外一套不在掌控的体系,更恐怖的是,朝廷对小民的管理,还得仰仗这样一套体系,甚至得将之视为国家统治的重要补充,即便这套体系本身就在侵蚀皇权、破坏治权。 不甘的地方则在于,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