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刘旻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瞧向郭仪,只见他表情同样凝重,面上浮现出少许隐忧,也不再多问什么,执缰上马,策动奔出,命令几乎飘散在风中:“回大营!” 汉军驻地,营垒森森,居中的帅帐内,炉火熊熊燃烧,但火光却多了几分深沉与黯淡。感知到京中发生了大事,为免影响军心,刘旻并未张扬,只与康保裔、郭仪、向德明几名高级将帅接见天使,询问缘由。 来人刘旻还认识,宋元度,与他还有些亲戚关系,乃是惠国公宋延渥第五子,这个阶段正在大内军中当职镀金。 注意到他服丧的打扮,刘旻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紧张,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宋元度此番是自东京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可以说是历经了千辛万苦,赶来报讯,算上沿途休息及天气、路况的耽搁,也足足费了一个多月,方才赶到。速度固然比不上朝廷驿骑,但对贵公子出身的宋元度而言,也不容易了。 从他那满身的风尘,狼狈的身形,邋遢的外貌就可看出。面对刘旻的问话,宋元度布满血丝的双眼倒也应景,躬下身体,语气哽咽道:“殿下,皇后娘娘崩了!” 闻此讯,帐中其他几名将帅都是脸色大变,惊愕无比。要说大汉有谁死了,造成的影响与震动最大,第一是刘皇帝的话,第二就是符后,连太子都得往后靠。 而刘旻闻之,愣了下,面上闪过少许茫然,然后迅速醒过神来,面上努力克制着,但声音却颤抖着确认道:“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回殿下,娘娘于八月十四,崩于东京昆明殿!”说着,宋元度取过一方锦盒,呈上:“这是娘娘驾崩前亲手绣的征袍,陛下特命臣带给殿下!” 见状,刘旻眼角抽动了几下,一双虎目,迅速变得通红。打开锦盒,里面呈放的,乃是一件颇为厚实的裘袍,墨色打底,金丝绣面,图案很漂亮,绣工不算出彩,但格外仔细,最为关键的,则是并不完整…… 刘旻拿出裘袍,捧在怀里,感受其柔软,袍服是死物,手是冰凉的,也感受不到温暖,但刘旻的内心却不断地涌现着一股莫名的冲动。 过了好一会儿,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魏王刘旻,哭了,没有歇斯底里,但那哀伤之态却能印入人心底。 刘旻虽然很小就被过继给魏王府,但来自生母的关怀,却从没有间断过,和其他庶出兄弟一样,他也是有两个母亲的皇子。 早年的时候,刘旻与刘皇帝的关系生分冷淡,但与符后之间却从来是温馨的,他也一直十分尊重符后,血脉之间的联系,往往是深刻的,也最能挑动人的心弦。 如今,噩耗来临,刘旻那被战场磨砺地坚不可摧的心防,也毫无抵抗能力地破碎开来。刘旻三十周岁才过去不久,正是在军中度过的,那时,也曾想到符后,怀念京城的两个母亲…… “殿下,还请节哀!”见刘旻悲伤不已,帐中其他几人深受感染,还是康保裔开口,劝慰道。此时,除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了。 痛哭一场,几乎流干了泪,刘旻方才逐渐恢复平静,郑重地将锦袍披在身上,看向宋元度:“陛下可有诏旨?” 宋元度闻言,老实地答道:“陛下只是让臣前来军前通报丧讯,并将袍服呈上,另附言,西征之事,仍听殿下决断,勿坏军情!” “我明白了!”刘旻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对疲惫不堪的宋元度道:“你千里迢迢,辛苦劳顿,好生休息去吧!” “是!” 宋元度退下后,帐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康保裔、郭仪几人,也不敢贸然开口。不得不说,皇后之崩,是噩耗,但同样的,也幸好仅是如此…… 若是换个对象,只怕连他们这些人都要无所适从了,虽然远在六七千里外的异国他乡征战,但他们这些将士的心,却始终与朝廷、乡土紧密联系在一起,而维系这一切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高坐金銮殿上的那个男人,他可不能出事。 “殿下!”见刘旻沉默在那里,黝黑的面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阴晴不定,有些骇人,郭仪开口唤了声,道:“接下来如何行动,还需您拿个主意!” 刘旻闻言,抬眼看了看帐中众人,沉声道:“吩咐下去,全军服丧举哀,为娘娘送行,然后,兵进碎叶!” 下此令时,刘旻的表情格外坚定,一手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袍边,已经能够感受到暖意了,他要披着这件征袍,带着母亲的关怀与期盼,马踏碎叶城。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