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守贞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但见其人,眉色又转。说话的人名叫王继勋,是河中牙将,长相粗豪,孔武有力,乃李守贞麾下一悍将,军阵之中善使铁鞭、铁槊、铁檛,号“王三铁”。 见是王继勋,李守贞笑眯眯地对其解释道:“契丹人强大,本帅自知。不过,我只是引其为援,以北兵南下牵制朝廷军力罢了。其余势力,亦不过受某利用罢了,待我等兵进东京,灭刘代汉,夺了江山,其后再行对付彼辈!” “明公豪气干云,可冲斗牛,可震日月啊!”总伦法师又给李守贞鼓劲儿了。 “节帅英明!”王继勋点了点头,拱手请道:“节帅,朝廷驻兵于潼关,显然就是为了防备我们。那小儿杨业,也是越发猖狂,占住风陵南津,近来更是几番越过河防北探。末将愿为节帅,领兵攻打潼关,拿下那杨业小儿的首级!” 听王继勋这么讲,李守贞神情也稍微严肃了些,冷冷道:“潼关当山河要冲,我等若举兵,必当先行拿下此关,切断朝廷与关中的联系,而后寻求东进!王将军放心,届时必以你为先锋!” “谢节帅!” “诸位!”李守贞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大事在即,诸位暂归营,秣马厉兵!” “是!” 开完一场动员大会,李守贞独留其子与少数几名于后堂密议。 “说说吧,那些人的最新回复?”李守贞稳稳地坐在帅案后,神情比起此前,稍微收敛些。 “回节帅!”属下判官起身,拱手道:“夏州李使君已明答复,只待河中起兵,同州薛使君,也一样。倒是华州侯章,态度属实暧昧,恐有反复!” “哼!”李守贞顿时怒道:“候章这鄙夫,贪财忘义,收受本帅那么多礼物,难道还敢爽约不成?” “父亲这倒不用担心,届时只需将两方来往的书信公告天下,华州不得不就范!”李崇训阴阴道。 “不错!我的礼物,不是那么好拿的!”李守贞颔首,又问道:“其他地方呢?” “孟蜀那边,言前番方与朝廷签订合约,不便毁诺,搪塞答复;荆南高氏,本是反复之人,再加前番上书朝廷求告服软,而高从诲身体不豫,恐怕不足借力;南唐方面,与朝廷交恶,也允诺,届时用兵于淮上,共讨中原;至于契丹,道路遥远,使者仍无回返……” “是这样啊。”李守贞琢磨了下,看向列座的和尚:“大师,你怎么看?” 总伦仍旧一副佛气逼人的模样,打了个佛礼,自信道:“孟蜀、荆南、南唐与朝廷皆有旧怨,只要明公起于河中,拥兵东向,汉廷动摇,彼等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纵使明公不与联络,也会主动扑上来咬上一口。至于北面的契丹,去岁与刘汉更是结下了死仇,而今幽州还在赵氏手中,其又怎会不闻讯而动?” “大师此言甚是有理!”李守贞哈哈一笑。 “节帅,既谋大事,仍不可不谨慎,朝廷那边对河中,可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旁边的心腹判官,不由提醒道。 “本帅当然知道!”李守贞冷冷道:“皇帝小儿,以为他准备的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笑话!” “他任侯益为开封府尹,恐怕已从那老儿口中得知联络之事。还有那赵修己,枉我此前那般信任他,装病还乡,过了黄河就托庇于潼关,恐怕,早已向朝廷出卖本帅了!” “朝廷既知我李某心怀大志,仍不敢妄动,还善加安抚,却是为何?他不敢,朝廷不敢逼反河中,李某一反,必然牵动天下。稳了朝廷这么久,而今我蒲军兵精粮足,也该动手了!” 听李守贞这么一说,判官不由感慨道:“原来,万事皆在节帅的掌握之中啊!” 李守贞又得意了。 “现在,只望中原、河北的旱情再严重些,正可由本帅吊民以伐罪,代天而讨无道!”李守贞的语气间,满是幸灾乐祸。 河中的反叛筹备,进展可谓紧锣密鼓,已至箭在弦上的地步。 但所谓,事不密则泄,又或者是太过放飞自我,李守贞显得有些无所顾忌。 东京这边,城垣上空,一团又一团的阴云,凝在上空。积聚,酝酿,翻转,终于,瓢泼大雨,遽然倾泻而下。 殿中,刘承祐正审阅着文书,忽闻其声,神情大振,疾声朝外发问:“下雨了?” “回官家,下雨了!下雨了!大雨!”内侍匆匆忙地跑进来,身上带着水汽,激动禀道。 刘承祐直接抛下御笔,快步奔出垂拱殿,直至殿前广场,摊手沐雨,一脸陶醉。隆隆雨声之中,刘承祐仿佛能听到,整座东京城,整个中原,乃至整个天下百姓的欢呼之声。 终于特么地下雨了! 于刘承祐而言,另有一层意义。就在上午,他才受制于朝野的舆情压力,亲幸道宫,祭天祈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