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绷了多天的细弦骤然断裂,林痕骤然收手,拽下烧了大半的信纸,按在桌面上。 手心被明火灼痛,林痕蹙起眉心,过速的心跳顶着胸腔,他忍痛抬手,见纸张剩下一些才后知后觉松了口气。 烧过的纸边崎岖不平,随着动作簌簌落下碳化的黑片,上面的字迹隐约可见,林痕的目光锁在变了形的“颜喻”二字上。 林修溯的字很娟秀,娟秀到甚至让人觉得小家子气,像蛮横的吝啬鬼用劲又刻薄地把字刻出来,字字端庄,却处处透着心机算计。 整整四年,他第一次收来来自所谓父亲的书信,上面没有关心或劝慰,只是用他的母亲的性命威胁他,让他好好利用男宠的身份,从颜喻嘴里套出点消息。 他于林修溯,竟然只是个到用时才想起来的工具。 父子亲情?真是可笑。 好在从没在林修溯身上抱过希望,于是也谈不上失望,只是又一次彻彻底底的心寒罢了。 林痕摩挲着那黄中发黑的两个字,想起颜喻,从那天分离,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颜喻了,失落有,更多的是清醒,还有夹杂在其中难捱的煎熬,因为他也一样一个月没有母亲的消息了。 像是隔绝于孤岛,求救无门,孤立无援。 熬到极点,他最终还是行了险招。 他知颜喻忌讳自己与他手下之人联系,于是他找了夏三,倒不是觉得那声消息有用,只是知道颜喻向来眼中容不得沙子,无论生不生气,今日都会见他。 所以,当孙里突然出现在院子中时,他没有丝毫的意外,起身跟着出了宫。 方术等在颜府门前,见他到了便说:“大人在书房处理事务,公子直接过去就行。” 林痕点头谢过,心中掀起波澜,他压抑着激动又恐慌的脚步,往书房走去,第一次。 于他而言,颜府中有很多禁地,比如书房,比如祠堂,书房藏着太多机密,颜喻不允许他靠近,至于祠堂,他更没资格。 颜喻允许的时机太微妙,他越想越不安。 到时,他克制着力道,轻敲三下门框,喊了声“大人”。 “进来。”颜喻清冷的声音随之传来,隔了三十余天,久违的声音,加深了心中的涟漪,可想起袖中那张烧了大半的信,涟漪消减,泛着破败的死气。 颜喻应该知道这封信吧。 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见他。 林痕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入。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静谧中传来纸笔摩挲而出的沙沙声。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的牌匾,上面是“无愧于心”四字,字形飘逸,笔力遒劲,一眼看出不是出自颜喻之手。 他猜是颜左复的,颜喻的父亲,前丞相,那人的书法很有名,飘逸潇洒,婉若游龙,与他庄重严肃的性格截然相反。 左手边是书架,林痕大致扫了眼,分类摆着古籍策论等,有很多他只听过名字的孤本。 颜喻在另一边,林痕转身走去,停在距伏案的颜喻五步远的位置,烛火因他的走动跳跃了下,在地上投出他僵直的身影。 他犹豫了下,猜测颜喻在等着他表忠心,于是掏出那张残缺的信纸,踌躇着张口喊人:“大人,我——” “过来,”颜喻头都没抬,吩咐,“研墨。” 林痕紧了紧指尖,不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