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几位久等了……哎,你小子也在。” 老先生点了点许非,笑道:“这段儿怎么没过去?” “没收着什么好东西,怕耽误您功夫。” “一听就是假话,坐吧,都坐。” 四人就座,服务员进来点菜,马卫都递过菜谱,“这种好地方我们也没来过,您给指点指点。” “不敢当,一人点一个吧。” 他把菜谱推回来,老马只得翻开瞧,道:“来个糟溜鱼片。” “好嘞。”服务员记下。 朱家溍在旁听了,莫名笑笑,没言语。 海晏也翻了翻,道:“干烧鲫鱼。” 许非最后接过来,嚯,这菜价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在人情来往中,比如朋友做东,让大家点菜,稍微有点深沉的都不会叫太贵,但也有那些不要脸的,专挑贵的叫。 他看了半天,才要了一道葱烧大乌参。 菜谱转了圈回到朱家溍手里,看都不看,张口就要了三样,刚好六道菜。 不多时,菜端上来。老先生没看别的,先瞅那糟溜鱼片,拿筷子捅了捅,摇头道:“这鱼不成,不是鲮鱼。” “……” 仨人跟老帽似的,眨巴眨巴问:“鲮鱼是什么鱼啊?” “近海鱼,津门那边产。” 朱家溍从民国过来的,爱吃,也会吃,道:“糟溜鱼片这道菜啊,必须用鲮鱼做,而且得是立秋之后,立冬之前,捞一条斤半的鲮鱼。除开这个时间点儿,叫这道菜的都是外行。” 他又夹了一口尝尝,更是摇头:“手艺也不成,不够脆。” 许非咧了咧嘴,跟这帮人比不了,两辈子都不知道吃鱼怎么叫脆,特么就知道吃萝卜挺脆的。 马卫都一听,有点下不来台了,忙道:“哎哟,这怪我,是我不懂行。” “不怪你,是丰泽园不成,它就不该写菜谱里。”朱家溍笑道。 “哎,今天算受教了,您真是讲究人。”海晏给铺了个台阶。 “是是,这才叫真讲究。”马卫都也点头。 “我倒觉着不是讲究,是时令。”许非忽道。 “这话怎么说?” “立秋之后立冬之前,鲮鱼正长到一斤半的时候,口感最佳。过了立冬,可能就长到两斤了,肉质就不那么鲜嫩。 说白了就仨字,及时吃。 草莓上市,吃草莓;荔枝上市,吃荔枝;蟹子肥了,又吃蟹子。外人看了叫讲究,其实就是合时令。 只不过有些人家富裕,能达到有什么就吃什么的条件;有些人家贫苦,只能是吃得起什么就吃什么……” 咝! 老马和海晏琢磨琢磨,纷纷点头:“是这个理儿。” 朱家溍也眼睛一亮,“及时吃,这仨字秒啊!回去我就找商锡永给我刻个章……” 老先生的瘾头似乎被勾出来了,一个劲的喊妙。许非眨巴眨巴,不知道商锡永是谁,也不晓得妙在哪里,自己就随口一说啊! 而这么一谈论,大家都对糟溜鱼片感兴趣了。 马卫都夹了一筷子,品了品道:“实话实说啊,真不怎么样,还不如汪朔做的好吃。” “汪朔还会做饭?”许非奇道。 “怎么不会啊?人家可是个体户协会登记的二级厨子!” 汪朔,二级厨子…… 许非勾勒了一下那货的形象,脑袋大,脖子粗……行吧,我信了。 “就头两年,他跟个哥们叫叶经,在沙窝那边开了个饭馆,那是京城第一批川菜馆,叫天府酒家。 生意特别好,每天能上三四百。结果做着做着,叶经就觉着没意思,不好好干买卖,净特么跟客人打架,隔几天砸一次,一般都是他先动手。 再后来关门大吉,汪朔这才回家一门心思写小说。” 老马在讲古,许非听着特有意思,虽然上辈子知道这群人,但知道跟认识不一样,认识又跟了解不一样。 四个人吃吃喝喝,六道菜一扫而空,朱家溍岁数大,胃口惊人,吃的大概最多。 马卫都这会刚攀上老先生,还没熟,在饭桌上有点紧张。海晏也是小眯缝眼,笑呵呵言语不多。 反倒许老师最圆润,不卑不亢,应对自如。 吃完了饭,许非骑着车往回走,行了一段听后面喊声。 马卫都似有什么事儿,急慌慌追了过来,道:“忘了跟你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