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炮火声,忽然的安静,让她陷入莫大的悲哀。 她艰难咀嚼着又硬又干的饼,觉得喉咙快冒烟了,可吃着吃着,又觉得能有这样的干粮吃已经不错了。 距侦察兵报,日军在往支县行军,按照他们的速度,最早明天上午将抵达。 县城还有百姓在,军队组织疏散,让人们往西北方向的乡村先避一避。 傍晚,残阳如血。 杜召立在街边,看着逃难的同胞们。 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 敌我悬殊之大,这场仗,又岂在朝夕。 淞沪会战已血战两月,我军以三倍人数多于日军,可尽管几十万热血男儿血肉之躯筑成墙,怎抵日军舰炮之击。 亦如同现下之境地,无解,只能死守。 “军官。” 一道声音从下方传来。 杜召低眸看去,见一白发老妪满面愁容地仰视自己,他收敛一身戾气,声音温柔了些:“老太太,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军官啊,这城守不住了吗?” 杜召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沉默片刻,艰难地拉扯下嘴角:“我们会尽力的。” 老妪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举起手,递给面前高大威武的男人:“拜托你,一定要守住啊。” 杜召眸光微动,推开老妪的手:“军人守土,乃职责,您收着自己吃吧。” “拿着吧。”老妪将鸡蛋塞到他手里,“我儿子也是军人,已经走两个月了,希望他还活着,还能有鸡蛋吃,我就当是帮他积德,军官,你收下吧。” 杜召握住小小的鸡蛋,这一刻,竟觉得它如此之重,重的,叫自己有些承受不起。 老妪低下头,继续跟着队伍前行,喃喃念叨: “望祖宗神灵,佑我子孙啊。” 杜召来到卫生队,看望那些曾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的伤残的兄弟们。 病榻上的男孩欲起身:“长官。” 杜召按下他,将鸡蛋放到枕边:“躺好。” 男孩不过十六岁,他已经很久没吃到鸡蛋了,高兴地要拿,才想起自己双手都被炸掉了。 杜召将鸡蛋剥开,放到他嘴边。 男孩笑起来,大门牙掉了两颗,咬两下,才吃进口:“谢谢长官。” “吃吧。”杜召一转身,却见四张面孔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自己,他心里一沉,将另一个鸡蛋剥开,分成四块,挨个喂进口。 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没说,默默离去了。 “等等!” “长官,等等——” 杜召回头,见一个前背相机后背钢盔、手里还拿了半块饼的短发女人跑过来。 陈今今立到他身前,将半块饼塞进口袋里留着等会再吃,庄重道:“我是战地记者,之前跟随张团长的部队,能采访你几句吗?” “我没话说。”杜召继续走开,他腿长步子大,真想走,后面的人得小跑才能追上。 陈今今手稳住相机跟上:“我看大家都在布防,日军又要攻城了?” 杜召不想理她。 “会有援军吗?” 杜召站住脚,冷冷瞥了她一眼:“怕死,就滚。” “你——”陈今今理解这些将领在经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战役后,没几个有好脾气的,也不气,“我给你拍张照吧。” “留着你的胶卷,拍鬼子是怎么死的。”杜召阔步离去。 这一次,陈今今没再跟上去,她杵在原地,目送那颀长的背影远去。 明明是那么威凛,可她此刻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凄凉。 …… 杜召来到指挥部,此时,杜和正同部下及张袤商讨战略。 这种时候,顾不得悲天悯人,如何最大程度避免伤亡,击退日寇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明日抵御日军,一旦城破,立马撤退。 杜召坐在桌边,正拿长靴里插着的小刀耍弄,轻笑一声道:“敢情是既想当孙子又想要面子。” 杜和向来温厚,此刻也皱眉不带怒色地训斥他:“阿召,注意言辞。” 张袤握拳捶桌:“要我说,直接跟鬼子拼了。” “莽夫之勇。”杜召睨他一眼,“难怪被打成这德行。” “我——”张袤缄口不语。 杜和道:“还是先部署阵地。” 杜召忽然用力将小刀深深插进木桌里,起身正对他们,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道:“来时看支县的城墙构造很特别,两层,中间有很窄的缝隙,可以找几个身材瘦小的去构成机枪火力点,城墙左右侧都是树林,我和白解分别带人从侧翼埋伏,他们这次用的94式超轻型坦.克,最高时速一小时四十公里,想打支县,要么从支守山西线绕四天,要么从山谷超近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