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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八十九 酒楼中


洗、李义久,穿了便服,骑了两头小驴,步行从东直门而入,到了城内大街上,但见街道热闹,两旁店铺里海外奇货琳琅满目。

    自李彦直开拓南洋以后,吕宋、婆罗多了几十个州县,地方多了,官员自然也就多了,官员多了,作为政治中心的北京自然也就有更多人来走门路,开海禁以后,受益最大的城市自是上海,其次则为北京——大量的金银伴随着各派政治流入首都,激活了这座古老都城的经济活力。一些海外的娱乐项目,如日本的能剧、西洋的话剧也开始出现,甚至糅合进了新兴的昆腔之中!只是能剧、西洋话剧与昆腔毕竟大相径庭,这时初始融合,表现出来不免有些不伦不类,尚未能倾动士绅阶层。

    蒋逸凡笑着跟李彦直说:“三舍啊,你不坐车进城,却来个微服私访,是不是要先寻寻乐子,然后再办公事啊?”

    李彦直微笑着回答:“这里可有什么新的好乐子?”

    蒋逸凡道:“朝阳门北小街上,最近开了一家酒楼,叫做‘佛郎不机’,据说有西洋歌舞剧演,但演的却都是中国这边的事,很是好玩,要不就去那边瞅瞅?”

    李彦直一笑说:“你可真厉害,人在南洋,居然对北京的新乐子也了如指掌,了不起啊,了不起!”

    就让蒋逸凡带路,到了那“佛郎不机”,到了门前一看,果见门房站着四个招徕,都是美貌女子,一个是朝鲜人,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安南人,一个是西洋人,黑白胖瘦,各有味道,除了不断有衣冠之士进进出出外,更有无数浪荡子破落户望着那四个招徕看热闹。

    蒋逸凡在前引路,早有穿着倭国武士服装的店小二迎了出来,哈腰接了他们进去,要安排雅座时,李彦直却道:“在大堂就好。”

    店小二本来见他们气派不凡,以为是贵客,十分奉承,一听连雅座都不要,脸上就淡了几分。

    这大堂甚是不小,摆着三四十张桌子,看来容得下一百多号人。李彦直到来之前,这里已坐满了七分,他一坐下不久,便又陆陆续续来了二三十号人,若有意若无意地围绕着李彦直这张桌子,各寻位子坐下。

    李彦直是从底层爬滚上来的人,目光锐利,眼睛斜了刘洗一眼,低声说了句:“多事!”原来他已看出这刚刚进来的这数十人乃是刘洗背着他安排的秘密护卫。不过李彦直心里虽明白,却也没追究下去,便嗑着瓜子喝茶,且欣赏舞台上的西洋话剧。

    这出西洋话剧,请的是一个白奴做导演,那白奴却是葡萄牙军中的一个才子,颇喜音乐舞蹈话剧,战败后被辗转卖到北京,吃尽了苦头,幸好机缘巧合之下被这家“佛郎不机”的老板相中,提拔了他做本店的话剧导演,摆开了场面做起了文化酒楼的生意,一开始是雇了些本地戏子演正儿八经的西洋歌舞,刚开台时倒也火了两三天——北京的士民图个新鲜啊,但很快就无人问津了。老板情急生智,就逼着那白奴导演用西洋话剧演起了本地新闻,这一来可就把这家酒楼给演火了,生意兴隆,一日千里,那老板就干脆把店名也改作了“佛郎不机”。

    这时台上演的却是东海之事,描述的是一个华人家庭,老幼五口,因逃荒到了日本本州岛西部,安家立业数年,不想却忽然遭遇到倭岛联军来袭,一个幸福圆满的小家庭登时家业破人流亡,先是逃到了九州岛,跟着又与数万流离失所的在日华人一起,被倭兵追到了大海边,望着大明的方向悲泣,那老人唱道:“想昔日,逃荒到日本,把鱼打,将地垦,好容易做成这家业,又遇上,倭兵来,火热水深,现而今,前是大海,后有刀刃,天地茫茫竟无一处可容身!苍天也,你于心何忍?且再祝祷皇天后土,可怜吾等,不求富贵荣华平安乐,但求个,落叶归根!”

    台下之人,心软的便都看得落泪,蒋逸凡叹道:“词也只一般,但其情着实可悯。”又有人叹息道:“朝廷怎么还不出兵,好歹救救他们啊。”

    七八个人同声应和:“是啊是啊。这些都是流落海外的大明子民,朝廷正该出兵救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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