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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标本


没法下海了!

    朱纨的“严保甲”这一招也真是厉害!明朝自中央至地方,所有人员从居住到工作到流动,都有严格的户籍制度束缚着。这户籍制度就像一张渗透到千家万户的蜘蛛丝网一样,真要严格起来,几乎可以扼杀一切的自由活力!在朱纨的政治观念里,农民就该在自家的村里种地,工匠就该在所属的工坊里做活,士农工商,最好是无论贫贱生死都别乱动,因为任何流动都可能是有害的!

    对政府而言,保甲户籍制度乃是防范造反的良方,反正只要民众不要乱动,他们所受的苦楚就不会在流动中传播,不会在流动中扩大,该饿死的饿死,饿不死的算命大,等来年收成好了多生几个补充劳动力便是了。

    这就叫太平,这就叫稳定!

    闽浙两省的经济状态是整体的混乱加上部分区域的繁荣。王直他们希望开海扩大海商的利益,林希元他们希望打击海盗来保护自己的利益,李彦直是希望闽浙的部分繁荣能够变成整体繁荣——这样对大家才是最有利的。

    但朱纨不是。

    他要的不是活力,而是稳定!于是他用一种一百年前的秩序把东南变成了一潭死水。

    闽浙士绅本来是想请个人来护法,打击海盗好保障他们的利益,没想到夏言却派了个怒目金刚来,不但打击海盗,连所有和海商有勾连的士绅都受到牵连不敢出门。林希元之前还能派大船明目张胆地出海,路上主要防海盗,镇海卫的官兵不敢阻拦,这时候却也被朱纨给盯上进退不得,非但无法省下那笔防范海盗的费用,连原本的通番收益也失掉了。

    蒋逸凡到了漳州见到詹臻,才知道大员海峡这条浅浅的水道此刻已是可望不可即!澎湖方面遵守李彦直离开之前的命令,为了避免和官军起正面冲突而主动断绝了和大陆的联系。

    蒋逸凡听得暗暗叫苦,心想:“要是这样,那三舍交代的事情可如何完成?”

    澎湖方面情况还好一些,毕竟大员的粮食已能实现自给自足,之前又大面积收缩商业业务,勒紧腰带总能挨几年,东海那边可就惨了,保甲制度一严格起来,海商们所依赖的沿海接济体系便大面积堵塞!做生意的人,谁手头没几笔三角债呢?大一点的舶主如许栋、王直都被逼入了财政困境,而小一点的海盗连生计都断了!

    而万里之外的佛郎机和回回们却还不知道这些,他们还驾驶着大船,装着金银硬通货,准备来中国沿海购置走私货品呢!

    还没到达闽浙的商人,不知自己即将空走一趟陷入破产危机,而已经到达的人则每日坐饿海上。

    身后债主催债的脸孔不断在他脑海中闪过。

    肚子已经饿得响了起来。

    而他们手里却有刀!

    为了生活!

    为了财富!

    一怒拔刀向良民!

    十万海商化作贼!

    杀吧,杀吧,杀吧,无论是官兵杀海盗,还是海盗杀官兵,反正几十万人死过一轮之后,几十年后仍能恢复过来,然后再杀一轮,直杀到这个国家承受不起这种循环为止。

    “你们在北京那么久,究竟做了什么啊!”作为漳州一个颇有产业的土绅,詹臻在这场禁海中也是损失惨重,而他所负责的同利闽南业务更是大亏特亏,因此不免有些不满:“花了那么多的钱,到头来还是这个局面!”

    蒋逸凡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觉得很辛苦了,却没想到回来后迎接他的不是安慰而是指责,他的心登时充满了愤懑:“我们做什么……你去试试啊!去了那种地方才知道!我们根本什么事情也办不了!”

    詹臻叹道:“既然改变不了的话,那钜子他还北上干什么去?”

    若是蒋逸凡是留在南方的人,大概也会如此指责李彦直,但这时却感觉这些没去北京的同学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他要辩护,为李彦直辩护,也是为他自己辩护:“还不就是为了可能做成什么!”蒋逸凡说:“虽然最后还是没做成什么!”说到这里又不禁有些苦恼。

    突然,他想起了李彦直要他转告的话来,便脱口而出道:“不过!我们做的事情绝不是无谓的!我们为的是数年之后,或十数年之后能够斩断导致这种恶果的根源!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他开始只是转述,说着说着似乎连自己都信了:“所以我们必须对三公子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要不然就真不知道这么些年我们在干的是什么了!”

    詹臻嗯了一声,道:“是,三公子给我们的书信,也一直是这么说的,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三公子用书信写几句话就能让大家信服的。因此海外那边,最近好像有些变异。”

    “变异?什么变异?”

    “不好说……”詹臻道:“但在这种局势之下,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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