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岳的话说得很客气,但王直听了之后,再看看清单,忍不住以手掩面,羞愧难当,道:“王某愧对朋友!愧对朋友!” “如今再说这话,又有什么用处?”张岳道:“我们三公子只希望五峰船主看在华夏一脉,能帮点忙,让我们有一条活路,免得数千子弟尽数饿死在这里,让漳泉澎湖平白无故多了数千孤儿寡妇!” 王直慌忙起立,道:“张兄这话言重了!此事我既做了中人,便得承担责任,否则有何面目去见李孝廉?只不知李孝廉想王直做什么?” 张岳道:“我们三公子希望五峰船主能借点钱给我们,好去交赎金赎回二公子。” 徐惟学这时也看过了清单,惊道:“李孝廉打算交赎金?” “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张岳道:“三公子之孝悌,东海哪个不知?如今虽然明知岛津家是在敲诈,但为了二公子的平安,我们也不得不从了。其它的事,待二公子平安回来之后再说。不过岛津家的狮子口实在开得太大,我和三公子连夜统计了一下货物,实在是不够钱,凑来凑去,只凑到一半,所以就想问五峰船主借一点——我们在日本人生地不熟,能求的,也只有诸位了。还望诸位大发慈悲,看在李大管带的份上,借一点钱,待回到福建,同利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会还上这笔钱!” 他话说得越可怜,徐惟学等就越觉得尴尬,王直叹了一口气,道:“张兄放心!请你转告李孝廉,钱银的事情,不必担心。这另一半的赎款,王直就算把自己也给卖了,也一定会筹出来!” 张岳脸上无喜亦不动,施了一礼,道:“若如此,张某代三公子谢过了。” 他走后,徐惟学道:“咱们真的要给他垫钱?” 王直哼了一声,道:“钱倒是小事,不过暂时寄存在岛津家罢了。” “寄存?”徐惟学心中一动,道:“你是说……” 王直道:“这个李孝廉,没那么好惹的!你看看他在澎湖的手段,就知道他绝不会和岛津家善了。如今他尽量委曲求全,一等李介平安,马上就有雷霆之动!我现在考虑的,却是到时候他要我们跟随出兵时,我们该如何应对。” 徐惟学沉吟道:“怎么岛津家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此事似有蹊跷!” “现在形势已成,真相已经不重要了。”王直道:“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如何应对此事!” 徐惟学道:“五峰,你打算如何应对?” 王直道:“钱,我去筹。你则悄悄到丰后走一趟。我听到一个不知是否确切的消息,似乎南面有船队跑到那边去了。那船队虽然走得隐秘,却还是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徐惟学道:“你在怀疑大友家?” “大友家只怕还干不出这等事来!”王直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的,其实是李彦直!” 李家不肯让出铁炮、大筒,这倒在岛津贵久的意料之中,因此他便要求李家以两艘大福船来替代武器,到赎人时就用这两艘大船装载货物。李彦直和王直商议了一下之后,便各自到平户购买了一艘旧的三桅大帆船搪塞,这一来一回颇费时日,把整个西日本搞得人尽皆知。华人怒岛津欺负同胞,恐此例一开,在日华商将永无宁日,倭人则妒岛津独得暴利,纷纷以大义之名相责,南向而骂。 在王直和肝付兼续的安排下,赎交李介的仪式得以顺利举行,赎交地点在佐多岬对面的长崎鼻附近,按照约定,李彦直和王直分别只驾驶一艘不安装大炮的三桅帆船前来,福太和与徽碧落都未出现,两艘旧帆船装满了岛津家所要求的货物,倾倒在佐多岬的岸边,堆得好像两座小山一般! 岛津家的人望见,哪里还有心去点算?拉走便是!岛津贵久本来还对岸本信如斋的提议心怀忧虑,看到了这些货物之后便连最后一点疑虑都打消了,心道:“有了这批货物,我岛津家势必财势大壮!有钱就有兵,有了兵马就什么都有了!” 看着小山一般的各类货物,本来就有些不爽的肝付兼续妒忌得两眼通红!直到岛津贵久派人划了一角给他,肝付兼续才转怒为喜,但看看自己所得不及岛津贵久十分之一,心中仍然不免不平。 岛津贵久因为担心李彦直在交接中搞鬼,所以如何交人,如何运货,如何接应,如何防范报复都经过反反复复的讨论,整个萨摩几乎都动员起来,埋伏在鹿儿岛湾沿岸,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