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见一见!” 吴平便去引了一个男子进来,李彦直仔细打量这人,见他中等身材,三十岁不到年纪,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旧布衫,面有菜色,似为贫穷所困,但双眉却无半分愁色,心道:“果然气概不凡!闽省豪杰,何其多也!”连忙下座,请问姓名。 那男子道:“小人张维,本地人氏,见过李孝廉。” 二人坐定,李彦直命上茶,寒暄毕,李彦直道:“自我扬言要入海击倭,漳州全府,人人避我。张壮士是本地人,为何却来找我。” 张维笑道:“大伙儿都误会李孝廉了,所以躲避。张维未曾误会,所以不请自来。” 李彦直哦了一声,问道:“大伙儿误会我什么了?” 张维且不回答,却问道:“李孝廉,你可知对这闽南贫苦百姓而言,谁是衣食父母么?” 李彦直道:“民以食为天,衣食父母,自然是土地。” “不对!”张维道:“福建土地,贫薄狭促,若只靠着泥巴里长出来的东西,光是漳州泉州二府,每年就得饿死十万人!但今时今日,我漳、泉子弟还勉力能支撑,靠的不是农,而是商!尤其是海商!那些冒死出没于风浪之中的海商,才是我漳、泉百姓的衣食父母!” 李彦直道:“张兄说的原来是这个。工商之能益民,我素深知,不见我李家亦有同利商号么?同利在漳州、泉州的生意,也做得很不小。” 张维道:“李孝廉既然自家也做生意,怎么却还要打击海商?” 李彦直道:“我要打的是倭寇,不是海商。” 张维却道:“李孝廉难道不知道闽南官兵和士大夫,有时候会借着打击倭寇之名打击海商、盘剥小民么?” 李彦直对闽南的形势也不是不知,只是一时计不及此,被张维一点醒,才惊叫道:“哎哟!我怎么把这一层嫌疑给忘了!”又道:“我虽然没来过月港这边,但我二哥李介却常驻于此,因此我想各处商家应该能理解我才对。而且我们在自己赚钱之余,也雇了不少漳、泉子弟,且和本地士绅联手,在此处立有义仓,丰年以平价入,灾年以平价出,算来对本地也算有些贡献,却没想到这次要做一点事情,却遭到月港上下的反对。” 张维道:“李孝廉,李二爷与你虽然是骨肉至亲,但一在商界,一在仕途,你们之间究竟是兄弟一体还是分道扬镳,外人哪里清楚?李二爷那边还好些,毕竟他摆明了是在做生意,但是李孝廉你自到闽南以后,见的不是林氏大老爷,就是镇海指挥使,这些对月港的下九流来说,那都是天上的人物。至于那义仓之设,漳、泉父老也是感激的,不过在下九流看来,那也是士绅一层常有的善举,不能拉近你与小民们的距离。士绅老爷们与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彼此隔阂不浅,他们虽也涉足海外贸易,但这些老爷们做生意的道道,与我们这些小民毕竟不同。这些老爷们其实不是很怕朝廷派人打击倭寇,因为朝廷再怎么严打也打不到他们头上,但我们却很怕,因为会殃及池鱼。李孝廉你自入境以来,就一直与官老爷们打交道,一扯大旗,就说要打倭寇,这叫我们这些小民如何不疑你?” 说到这里,李彦直已完全明白,顿足道:“我懂了,我懂了。这件事情确实是我顾虑不周!”身子前倾,虚心请教道:“张大哥,你可得帮我想个办法,消除一下大伙儿心中对我的疑虑。” 张维听他连称呼都变了,心下大悦,便道:“李孝廉,你此番要筹粮募人,为的究竟是什么?是要救人,还是要灭倭?” 李彦直道:“自然是要救人!因我二哥可能是落在倭寇手中,所以才说要灭倭。” “这就简单了。”张维道:“如今李孝廉你在小民中威已著,信未立,我的建议是,先把有嫌疑的灭倭二字淡化掉,且以入海‘寻兄’为名行事,便可减免许多麻烦。” 李彦直道:“更换名义容易,只是入海之后要是遇到倭寇,那时节……” “打!”张维道:“闽南的父老乡亲,怕的不是你打真倭寇,而是怕你借打倭寇为名扰民!大伙儿对真倭寇那也是深恶痛绝!若李孝廉入海之后能不打海商,只打真倭真寇,大家支持你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扯你的后腿!” 李彦直大悦,道:“得张大哥这一席话,李哲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我想邀张大哥助我一臂之力,请张大哥幸勿推辞。” 张维欣然道:“李孝廉贤名播遍闽省,若能于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那是张维的荣幸!”(未完待续)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