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坐车过来要两个小时,六点不到就起床洗漱,当下她整个人都蔫蔫的。 勉强对付完早饭,她撑了把伞下车步行。 进山门没多远就是一整面造像,菩萨佛祖刻的栩栩如生。昨夜雨水多,山路都被封住,造像下汇聚了条三四米宽的河道,后半段几乎是在水里淌过来的。 净土宗祖庭不收香花券,门口管派香烛的小僧正打盹,石羚抹去额前水痕,敲了敲窗。 小和尚惊醒,来不及擦口水,急忙叫:“啊!对不起!周一不接待香客!” “我来找人。” 小和尚定睛再看,喜上眉梢:“原来是石居士啊,宝善师叔念叨你半月了,快跟我来。” “……” 寺门正对面是大雄宝殿,两旁树木高耸入云,斜雨抽打的枝叶微晃。 小和尚法号宝缘,领他们往伽蓝殿后堂走,赶上周一,周遭愈发静谧。有几个僧人在堂下清扫,宝缘见了都师兄师叔的叫。 “居士来得晚了些,早课已经结束。” “不好意思。”石羚从善如流。 说着,就到了客堂。堂内正中供着一尊弥勒佛,笑容憨态可掬,左右摆有供桌。 “宝善师叔,你看谁来了。”宝缘笑眯眯朝里喊。 一位青年僧人直起后腰,转身端详来人,叹了口气,尔后垂眸做了个合十礼:“阿弥陀佛,你来迟了。” 石羚咯噔一下。 莫名觉得这句和宝缘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离午膳还有段时间,宝缘把人领来,又默默离开。 宝善往壶中灌入热水,默了两秒:“你不该再来。” “我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聂居士让我转告你,到此为止。” 她反倒凝神,“我们果然是在这里会面的。”迎上宝善的目光,石羚顿了顿,找补道,“上个月我出了点意外,记性差了些……” “阿弥陀佛。”他阖上眼,“你走吧。” 石羚失去耐心,膝盖一拧,撞的茶桌震了震:“我不能走,他有没有什么东西或者话留给我?” “宝善已经说过。” “请你再仔细想想,这对我…真的很重要。”石羚恳切道。 宝善看她:“有即是无,无即是有,你太执着,就要担起因果了。” “我不在乎,我只想找到真相。”她收紧下巴,眼底氤了层湿雾。 “既然如此,你随我来吧。” 宝善撂下手边这盅热茶,起身往左侧长廊走。 沿途菩提、寿竹连绵不断,叶子被涤荡的油绿发亮,不过半盏茶功夫,面前多了道拱形门,其上挂着“悟道”二字。是个小型的围棋道场。 宝善坐到一张棋盘前,抻手示意石羚:“聂居士交代如果你执意坚持,就和我下一盘棋。” “下棋?” “是上次你们残余的半局。”他双手合十,“十招内赢了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石羚磨咬下唇,她的围棋是聂从山领入门的,只可惜这些年长进不大。 她不解:“为什么?” “答案就在棋中。”宝善入定。 春雨亟不可待地梭进竹林,风一吹,从脚底冒出寒意。 石羚系紧腰间衣带,来回摩挲指缝里的黑棋。粗看去,白子眼位丰富,黑子暂时落于下风。 想赢很难。 她犹豫半晌,下到了小目上,这一招挡,稳扎稳打,尽力补齐漏缺。 熟料白棋行事狠绝,之后几步分毫没给她留余地。 宝善摇了摇头:“你输了。” 石羚不甘,睫毛轻抖。 雨势渐小,一根根连成极细的雨丝。寺内寡静,过堂还没结束,沿途几乎见不到人。一辆奔驰大G慢悠悠踱进寺内,停在伽蓝殿一角。 聂泽元指尖滑动,点开短信,快速阅过一遍。 后座递来声音:“外交部调令下来了?” 聂泽元回头,掐算了下,漫不经心说:“没有,恐怕要等年底。” “其实你不必这么做,你还年轻,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慕时华温言劝他,“我离行动不便的年纪还早着呢。” “妈,前几年我就想过要回国的,也不全是因为家里。” 慕时华默了默,唇瓣嗫嚅两下,欲言又止。 “走吧,都打点过了,你先去客房休息,我去见见安西师父。”聂泽元抓了把折迭伞,率先下来替她撑开。 慕时华跟着下车,拢紧羊绒披肩,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吧。” 人总在困厄时想起诸天神佛,慕教授也不例外,这次是专门来给丈夫女儿请往生莲位的。 聂泽元知她心结,点点头:“好。” 沿石砖走了半分钟,便有小僧来接,两人隐入僧寮中。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