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年能亲政也是夜走单骑出辛武门找上了钟离越,然后两人连夜去抄了一位权臣的家,从权臣府邸搜到了龙袍冠冕。那权臣当即想跑,钟离越长戟一飞直接叫他身首分离,将他的脑袋狠狠钉在柱子上。 史称辛武门政变。 那间府邸正是如今工部蒋尚书所居住的,就那卧冰求鲤的大院子里的长廊,从进口往里数第六根柱子上突兀的镶了一盏烛台,便是为了遮掩那遗留的深深痕迹。 绿妩这话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又不失亲近讨好。 总之无论在场的谁听了都不会再计较追究她一个公主如此出来是否不成体统了,连钟离越也觉得高兴的滔滔不绝的说起那时候的事情来。 周承弋原本就高看绿妩两分,如今又觉得自己似乎还低看了,忍不住打量了起来。 不过大半年时间,这位小公主已经大不一样,个子长高了一些,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减了一些,不仅如此,连穿衣的风格脸上的神情都变了不少。 披着鹅黄的披风,脚下踩着一双墨色的皂靴,整个人都收捡的干练起来,一双眼睛黑亮有神,里头沉着的情绪半点都不像是一个小孩该有的。 若说她像皇帝倒也没说错。周承弋虽然没见过当年发动政变的少年皇帝,却大概能以今推古隐约窥探一些。 时辰已到,风声呜鸣,军旗猎猎,王贺展开圣旨念着上面胡罪当伐诏令,从当初游牧铁蹄践踏中原到汝川兵败的惨烈,再到如今北胡千里投疫劫援沧物资的龌龊,其中罪行罄竹难书。 周承弋听着那庞大的伤亡数字,都有些耳不忍闻目不忍视的闭了闭眼。 一张诏令激起的不光是战士们的热血,便连原本主和派的朝臣也禁不住泪目。 钟离越端着酒碗稳稳的上前站定,他遥遥朝着上首一敬,声音低沉,眉间的那道深深的沟壑在那烛火映照之下,仿佛积了一滩浓稠的血水。 五年前,我说不破北胡誓不还,我领兵挺进了西都,北胡汗王斩于我长戟之下,后撤兵沧州,北胡内乱。我本来想着的是待到它再乱一些,便举兵出击,彻底将这个罪孽之种覆灭,遂回京复命。 然不曾想,北胡人性泯灭,竟以我君王仁义,我沧州将士百姓的慈善为刀,投毒于我国,这才有了沧州如今的苦难,而我竟不成想,他们还能下作到截取我国物资充作军资。 钟离越将祝捷酒一口饮尽,猛地将碗砸碎在地,玄铁长戟提于手中狠狠的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 他道:钟离越此番回沧州,立誓必将此罪恶之族亡国灭种,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底下将士都被钟离越此番话感染,三十万人的吼声令山野都为之震颤,惊鸟之声此起彼伏。 好!皇帝也饮尽酒,沉声回应,朕,等元帅,等着众将士凯旋高歌! 上马,出征!数万锁甲军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钟离越扬鞭,那只白雪踏乌云的战马嘶鸣一声,扬蹄奔去。 冲锋军在最前面,锁甲军紧随其后,再便是骑兵营,而运送着西洋炮的火器营和粮草部队是夹在中间的,最后的是队伍最大的步兵、刀兵、重骑兵等。 周承弋是第二次目送人离开,然而当初送船队下西洋却远不如此刻来的震撼人心。 而更震撼的在于,周承弋知道,这里面有些人是回不来。 战争是人命的堆砌,而他们肩负着保家卫国的使命,是为了家国百姓的安宁和平而负重前行,长安的岁月静好,终究是建立在沧州的满目苍夷之上。 活着回来。周承弋听到皇帝在旁边低声的念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他侧过头去,突然发现皇帝鬓角不知什么时候生了白发,他眼角的皱纹也一条条的明显清晰了起来,连看着人远去的时候都因为看不清而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眉眼间藏着的疲惫、苍老都一览无遗。 而在他旁边的是目光灼灼的绿妩,她活力四射,意气风发,尚且年幼稚嫩的眉眼间带出来的尽是锋芒和锐气,她还年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周承弋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后来也写进了文中,由房观彦做画手画出了这么一副画一直悬挂在书房里。 后来君王交替,再后来朝代交替,不可避免的历史趋势让新时代到来,那幅画被一位收藏家捐赠给首都博物馆,经过漫长的修复还原,估价过亿。 而此名为《交替》成为历史课本上经久不衰的考点,只因记录了当时两大改变萧国的大事:一是钟离越北伐奠定了往后萧国称霸的基石;二是两位都是少年称帝掌权的帝王的交替。 此画被誉为画中史记,比起它的艺术价值,更有内涵的是其历史价值。 差不多午时周承弋才回了东宫,一进去就见房观彦坐在院子里发呆,才知道云浮子自杀之事。 周承弋对此有些出乎意料,仔细一想又似乎并不意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