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搭在圈椅的扶手上,他缄默的片刻功夫中,却给沈弘量一种无声的震摄之感。 他的头皮正有些发麻时,却听陆之昀冷嗤了一声。 沈弘量的身子不禁悚然一抖,又听陆之昀沉声问道:“沈弘量,我问你,沈沅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这话一落,犹如落地惊雷,轰得沈弘量即欲从地上跳起来。 他发上带的冠帽亦登时被汗水浸染,却强自镇定地回道:“镇……镇国公这是说的什么话?沅…沅姐儿当然是我亲生的了。” “是吗?” 陆之昀的嗓音严冷,眼角眉梢也稍带着睥睨。 沈弘量颤声回道:“沈沅是我和唐氏所出的亲生长女,当年我将她送到扬州,也是因为她身子弱…扬州的风水更养人,且沅姐的八字也与家中还尚在的老人犯冲。是不是沅姐儿她同您说什么了?那孩子容易多思多虑,镇国公您可千万不要听她乱讲…她…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沈弘量说这话时,眼角抽搐,面色却强撑着镇静。 看在陆之昀的眼中,全是矫饰。 侯府那些老人的嘴严得紧,江卓并未派人探得些有用的消息。 燕国那处,陆之昀也暂时搜寻不到什么线索。 陆之昀也曾有一瞬觉得,会不会是他多虑了,会不会沈弘量只是个没有心的父亲,因为不爱沈沅的母亲,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沈沅,对她才这般的冷落。 可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沈沅他绝对不是沈弘量的亲生女儿。 沈弘量疼爱沈渝,为了能让她在嫁人时更体面,不惜被他人耻笑,也要将沈渝死去的小娘抬为正妻,好让她能以嫡女的身份出嫁。 沈涵虽不是他偏心的孩子,却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沈弘量也可以为了她,拉下脸面来对着他下跪求饶。 可独独对沈沅,却是不闻不问,将她往扬州一扔,就是十九年。 沈沅生下了陆朔熙,也让沈弘量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孙辈,可是沈弘量对这个外孙的态度也很冷漠,沈沅孕中归宁时,沈弘量也只是同她提起了沈渝的婚事,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说过。 若她是他的亲生骨肉,何至于如此近乎无情的冷漠。 “镇…镇国公……” 沈弘量语气嗫嚅,仍没忘对陆之昀央求着,让他放过沈涵一条性命。 陆之昀眉宇冷厉,薄唇抿着,深敛着情绪。 “你回去罢。” “镇……” 陆之昀再度打断了沈弘量的言语,沉声回道:“回去后,劝沈涵好自为之。” 沈弘量的双手拄着堂内地面的绒毯,他忖着,陆之昀的话意应是,放过了沈涵一马。 心中稍舒了口气后,便又对着他磕了几个头,见陆之昀眉间愈发不豫,便依着他的言语赶快退出了堂内。 刚一跨过荣晏堂的大门,一阵凛冽的阴风便呼啸而至,沈弘量打了个寒噤后,布着皱纹的眼周也抽搐了几下。 他的面色也变得阴沉了几分。 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他深深地埋在了心里,亦从来都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是燕王,和唐氏欠了他。 沈沅却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个冤孽而已。 那个被抱走的男婴,也是个孽障。 医师并没有诊出唐氏其实怀得是双生子,等那男婴被燕王抱走后,稳婆突然发现,唐氏的肚子里竟是还有个女婴。 沈沅的出生,是唐氏和沈弘量都未预料到的。 他大可以将还在襁褓中的她溺死在水里,再将这事遮掩下来,也无人会知晓。 沈沅那时还小,只是个没有意识的肉疙瘩而已。 他没对她那么做,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思及此,沈弘量的眉毛亦狞了起来,眼中也倏地闪过了一丝狠色。 士农工商,商本为下下行。 唐家再有钱,也只是个卖盐的商户家而已。 唐氏一个盐户出身的女人,能够嫁到京城的侯府,做侯府的正妻,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想要真爱?嫌他冷落她? 从古至今,谁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唐氏她有什么好委屈的?不得夫君宠爱的女人那么多,也没谁做过红杏出墙的事。 就是不做不妒的贤妻,她也应该安安分分地待在后宅里。 他沈弘量给了沈沅一个嫡长女的身份,不然她就是没户籍的私生女。 沈沅若是知道了实情,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她也没理由去委屈,这一切都是她们母女亏欠他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