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凡事,都有一个过程,这未必是父母官们的问题,根源就在于,他们的认知。想要改变他们的观感,就意味着吏员们需更加的努力,要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否则,何必派他们去各府各县呢,臣知道,陛下是心疼他们,可若是连这点白眼,这点羞辱都受不了,那么新政的大局,要他们何用?请陛下明鉴,就让他们在地方上,去摸爬滚打吧,孩子出了门,就难免要湿鞋子,要沾泥,臣信任他们,他们的心志,比寻常人要强大。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被打败,亦或丧失斗志的。如果一个人克服不了困难,那么是难成大器,这样的人臣觉得淘汰了也不觉得可惜。” 弘治皇帝闻言吁了口气,不禁笑了。 可以说,欧阳志是弘治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之一。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聊完了公务之后,弘治皇帝总会和他说一些闲话。 “好吧,倒是朕多虑了,欧阳卿家啊,你说……朕做对了吗?朕将皇孙,交给了继藩,交给了太子,可是……太子和皇孙,可是水火不容的啊,此前,父子相斗,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若是再闹出什么事,如何收场?现在满朝都在疑虑,你呢,你怎么看待?” 欧阳志沉默了一会,便开口道:“此天家家事也,和外朝无关,臣不敢胡言。” 弘治皇帝苦笑:“朕将你也当作是家人,你但说无妨吧。” 欧阳志这才松口,很是认真的说道。 “恩师深不可测,既然选择如此做,定是早有布置,因此,臣以为,恩师一定有他的用意,陛下何须担心。若是陛下还担心,这已过去了数月功夫,那么陛下,为何不亲去看看,眼见为实,看看这太子与皇孙,是否当真是水火不容?” 弘治皇帝叹口气:“你是有所不知。”他顿了顿:“朕是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查,但凡要看,要查,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怕看出点什么,查出点什么。” 欧阳志皱着眉头沉默了会儿,才如实说道:“陛下这是在欺骗自己。” 欧阳志倒是口无遮拦,戳中了弘治皇帝的心思。 弘治皇帝对欧阳志的失言,不以为意,却是摇头笑道:“不,这是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就是不去探究真相,因为这世上的真相,大多数是血淋淋的,令人不敢直视,也不敢面对的。 因而,生活中总会有许多的‘智者’,将这难得糊涂当作座右铭。 欧阳志闻言,却是抿唇一笑。 “可是陛下若是不看,不查,那么,就永远会忧心忡忡。真相就摆在陛下面前,触手可及,陛下不关心,不代表他不存在过。” “若是查出点什么呢?” 弘治皇帝凝视着欧阳志。 他真的不敢细细去查太子啊,太子那个家伙,天知道做了多少可怕的事。 欧阳志沉默。 良久。 他昂首。 直视弘治皇帝的眼睛:“查出点什么就查出什么点什么,陛下会害怕,别人的非议,和那些流言蜚语吗?” “朕再想想。”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挥挥手。 欧阳志告辞而去。 弘治皇帝则望着殿中的虚空发呆,竟是沉吟了很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突然侧目,对萧敬道:“欧阳卿家的话,你如何看?” 萧敬道:“奴婢所知的是,满朝文武,对此都很忧心,不过,幸好陛下圣明……他们倒是,不敢过多的质疑……只是……陛下,皇孙与太子相斗的事,到现在,还有人在传呢。” 弘治皇帝脸色铁青:“是啊,有人是在看笑话。有人,是真的操心。朕遮着掩着,他们便相传的更厉害……他们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亲孙,手心手背,都是朕的骨肉,棒子打在谁的身上,都疼。” 他沉吟半晌:“传旨吧,去一趟西山,这不是快要岁末了嘛,该去看一看。命百官随驾吧,不让他们看一看,他们永远,让他们不能眼见为实,他们还要继续传下去,群臣非议,这不是好事。” 萧敬颔首:“奴婢遵旨。”想了想:“要不要先知会一下方继藩,让他提早做好准备。” 这意思是……要不要事先安排好,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丢人。 弘治皇帝眉头皱着:“欧阳卿家,有一句话说的好,真相,就在那里,装聋作哑,是不成的,不必提早通知方继藩了,朕和百官,亲眼去看看,便是了,朕也想知道,皇孙现在的学业如何,就当,是一场考校吧。” 萧敬便点头:“奴婢遵旨,不知何时动身。” 弘治皇帝淡淡道:“就现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