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这是在真真切切的经历着,人世之间最悲凉的痛苦。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警大队的队长沈遵盯着车床上的小孩儿的尸体,还有悲痛欲绝的一对父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 从窗外能看到大量的采访车和守在外头的密密匝匝的长枪短炮,他已经有预感,自己这个“刑警大队队长”的头衔,很快就要在前面加个“前”字了。 “那小孩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弈摇了摇头。 他身上披着白大褂,脸色几乎和衣服的布料一样苍白,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眉心拧出一个清晰的川字。 “他的身上粗看看不出明显的致命伤,其他的,得等到解剖以后才能……” “不!不行!!” 虽然柳弈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亮,但从法医官口中说出的“解剖”二字,忽然就刺激到了已经完全崩溃的王兰庭,她抱着儿子失去体温的尸体,高声嘶吼道:“你们休想!休想再碰我儿子!不准碰我儿子!!” 这位曾经给人纤弱、精致和柔美的印象的荧幕上的大美女,此时头发凌乱、双眼赤红,粉黛未着的脸上,糊满眼泪和鼻涕,那仪态全无的模样,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狼狈和疯狂。 “宝宝……宝宝……” 她哭到嗓子都劈了,尖叫里带着嘶哑的颤音,“不要碰我的宝宝,不要碰我的宝宝……” 柳弈袖在外套口袋里的手,不动声色地用力攒得死紧。 他的指甲剪得很短,几乎都贴平在指尖,但即使这样,指尖也在掌心掐出了几个月牙形的浅浅血痕。 “夫人……” 他往前走了两步。 以一个法医的立场,柳弈需要说服孩子的家长们同意他对尸体进行司法解剖。 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想要找到刘凌霄死亡的真相,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也就只有解剖这一条路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个人影从旁猛地蹿出,一下扑到柳弈身上。 那人的冲力很大,完全就是失控之下,拼尽了老命所爆发的极限力量,一下子就把毫无准备的柳弈推倒在地。 紧接着,一个拳头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落下,一下就将柳弈的眼镜撞飞了出去,“碰”的一声,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左侧颧骨上。 柳弈被这一拳打得眼前一黑,本能地抬手想要挡住对方又再次扬起的拳头。 不过,此时施暴者已经被旁边的几个警察七手八脚地架住,又连拖带拉,将人硬是拽了起来。 “不准碰我儿子!!” 扑过来揍了柳弈的,正是死去的刘凌霄的父亲。 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中年富商,这时已经完全狂暴了,即便肩膀和胳膊被人制住,依然伸出脚,竭力想要踢踹面前那个想要剖开他儿子身体的可恨男人。 “都是你!都是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找到我儿子!”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向着周围每一个人咆哮:“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不能早一点!!?” 刘阳的眼泪终于滂沱而下,泪水迷蒙之中,他看到哭得虚脱的妻子,和依然被妻子死死抱在怀里的,他再也无法回来的儿子,只觉得彷如天塌地陷,整个世界都在这个瞬间崩溃了,两脚一软,就顺着被人钳制住手臂的动作,软软地滑到在地上。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点儿找到他……” 他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像是只是为了让视线聚焦到某个点上一般,茫然地盯着视野正前方的柳弈,眼瞳涣散,两眼之中仅余下一撮烧尽的死灰。 “如果早一点,就那么一点……或许……我儿子……就不会死了……” 在刘阳和王兰庭的坚持之下,刘凌霄的遗体跳过了解剖一项,被送到殡仪馆。 刑警大队的队长沈遵站在窗户边上,眼神阴郁地看着运送遗体的灵车在记者的包围中驶进法研所,又在响得快赶上交响曲合奏的快门声和吆喝声中挤出层层阻碍,好不容易出了门,开出去一百米之后,后面还一路尾随着不知多少等着要捞第一手快讯的采访车,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安排好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之后,沈遵就准备回去市局坐镇,更重要的是,立刻请示上级应该如何应付媒体去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