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尊越回到案前坐下,随手取了笔,重新批起公文,神情略带了一丝慵懒,嗤笑道:“照本王看来,这些人只怕是读书读坏了脑子,不敲打敲打,他们就清醒不了……当真是迂腐不堪!”北堂戎渡走过去撩起衣袖,动手替他磨墨,一面笑了笑,了然地说道:“这些文人,大多不都是这样么……若是让他们亲自去了战场,看一看战事究竟是何等酷烈,或许他们才能真正知道每打下一寸之地,都得是拿人命去填的,而不是靠什么之乎者也。” “……这是自然。”北堂尊越一边看着公文,一边随口说道,忽又抬头看向北堂戎渡,嘴角不由得抿起一丝淡薄的笑容,与方才的森冷判若两人,只轻笑道:“……怎么忽然就想起来,进宫来见本王?”北堂戎渡此时刚磨完了墨,正用锦帕将手擦了擦,闻言便走到北堂尊越身后,隔着椅背用手臂拥住了男人的身体,将下巴压在他的肩头上,展颜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呗。”北堂尊越闻言,眼中有满意之色一闪而过——他的心力没有白费,如今这个孩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近……北堂尊越遂微微侧过头,只闻到北堂戎渡身上清香细细,似乎带有百合清雅的气息,沁人肺腑,令人恍惚有些痴迷,遂在少年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低笑着道:“真的假的……这么听话?”北堂戎渡‘嗤’地一哂,扯了扯北堂尊越的一缕鬓发,道:“不信拉倒,莫非谁还故意骗你不成……我可没那么无聊。” 一时间两人不免稍微亲昵了一会儿,须臾,北堂戎渡慢慢把脸从北堂尊越的颈窝间抬起来,神色略敛,稍稍平淡了下去,只是微笑着说道:“爹,你还是先忙正事罢……今天晚上我留在宫里,陪你吃饭。”北堂尊越听他这样说,面上不觉就浮现出了一丝戏谑之色,微微扬眉道:“……就只是吃饭而已?”北堂戎渡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因此不由得笑起来,却是但笑不语,很快,又故意板住了面孔,摇一摇头,将目光扫向北堂尊越的下腹位置,皱眉抱怨道:“我本来也不是不乐意和你歪缠,可实在是你这人太难伺候了,没个够……等总算把你伺候得舒坦了,我两只手也都酸了。”北堂尊越哈哈大笑,眸光落在少年的面孔之间,道:“本王还没说什么,你倒抱怨起来,莫非你就好伺候了?比谁都挑剔,娇气得很……上次还在本王身上咬了一口,这疤现在都还在,你自己不知道?”北堂戎渡轻哼一声,哂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突然手劲儿那么大,我能咬你?你那力道,差点儿没把我给废了。” 父子两人说到这里,不知怎地,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突然间却同时大笑了起来,北堂戎渡一面笑着,一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先做正事罢,我自己在边上坐一会儿就行。”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寻了靠墙的一张短榻坐了上去,随即径自盘起双腿,闭目调息起来,北堂尊越见状,就也不再与他玩笑,重新开始看起了公文。 此时正值午后,外面开着几树芬芳吐艳的红梅,薄薄的日光从长窗里透入,虽不暖,却也还明亮,不知道过了多久,北堂戎渡轻吐一口气,微微睁开了双目,朝北堂尊越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北堂尊越此刻正在聚精会神地执笔写着什么,但见其修眉凤目,高鼻薄唇,身上裹着绣有祥云的深紫色袍子,把肌肤比衬得越发透白胜玉,甚至给人一种如同琉璃般内外通澈的错觉,满头黑发掺着长长的孔雀金线挽起成髻,以金簪固住,直从右侧垂下一条长辫,分明是一个青年人的模样,北堂戎渡默默出神片刻,心中却很清楚,自从对方在二十五岁那年将北堂氏的‘千录诀’练到第十重时,外貌身体也就固定了,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他虽是知道这一点,可随着自己渐渐长大,身体日趋成熟,却一直看见北堂尊越是这个样子,分毫不变,使得两人在一起时,越来越不像是父子,慢慢地,他在下意识之间,就偶尔会不把北堂尊越看作父亲,而单纯只是一个男人…… 北堂戎渡脑中想着这些,心中不免微动,一时倒不由得有些思绪芜杂,正略略觉得出神时,却见一名身穿青服的内侍无声趋进到殿中来,恭敬地低声提醒道:“……禀王上,已是申时一刻了,几位大人已入宫,正在殿外等候宣召。”北堂尊越闻言放下笔,他今日确实召了人下午前来议事,方才却一时间有些忘了时辰,于是便开口说道:“……好了,传他们进来罢。” 不一时,几名大臣一同自外面陆续进到殿中,北堂戎渡见状,倒也没有离开,只在侧旁听罢了,半晌,众人正自议事之际,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