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四年,夏夜。 一辆华盖辇车急匆匆驶出皇城,直奔郊外而去。 车夫是一位丹凤眼女武官,生得人高马大。 叮叮咚咚。 车辇垂挂的金玉环佩碰撞。 夜风呼啸,汗水四溅。 她高扬起马鞭,狠狠抽下去,四匹汗血宝马嘶叫一声,跑得更快了。 武官一脸肃杀,紧握缰绳,似乎在焦虑什么,又抽了几鞭子,转身回头问车里的人:“殿下!好点了吗?”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太女李不坏。 今日原是宫中宴会。 皇帝为了让自己的人当上太女驸,竟然给她下了药。 身边的人都是皇帝的眼线,李不坏谁也不敢相信,只得借口换衣,趁夜逃出。 “殿下!殿下!!” 李不坏浑身发热,几乎快没了意识。 听到穆兰英的呼喊,这才清醒了一分,几乎毫不犹豫,拔下匕首,在左臂狠刺一刀。 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李不坏肌肉紧绷,脑中清醒。 真该死。 李不坏很怕痛。 但比起被皇帝抓住的后果,只能如此了。 反正……反正孤肉多……不怕…… 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李不坏咬牙给自己包扎伤口。 主街有埋伏,几人只能听天由命,逃去郊外。 只要今夜无事,等来太傅所备救兵,定能化险为夷。 说到底,还是怪那长孙太傅长孙云縠,偏偏这时候去视察,让皇帝趁虚而入了。 李不坏的太女之位,靠的是开国功臣、一代摄政女相、长孙庾婴所着《开国法典》里的继承篇。 储君人选应是“立嫡立长”,最关键的是后面跟着的四字:“无分男女”。 这四个字曾掀起一阵“女帝”狂潮,后来随着几位公主的莫名死亡,讨论声渐小。 直到女奴出身的萧太后摄政后,才不再出现之前的“怪状”。 当今圣上并不是萧太后的亲子,而是过世的贤太妃所出。 李不坏出生三年后,萧太后西征回朝,皇帝顶不住太后和法派的施压,这才立李不坏为太女,同时也封小儿子李政宜为宸王。 自此,太女党和宸王党,分成两派。 “呼......” 握着膝盖,李不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这时的她,不由得十分后悔,倘若能精进一分内力,也不至于这么快中招;倘若能听信临走时太傅的交代,不喝任何酒水,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地。 不过,她心里却并不真正惊慌。 只是等药效完全起作用,皇帝带领重臣“抓奸在床”,丢脸是其次,“负责”是板上钉钉。 绝不能,让他得逞! “殿下!殿下!!” 听不到李不坏的回话,穆兰英着急了,掀开帘子就要进来。 李不坏连忙阻止了她,咬紧牙关,捂着伤口,虚弱回道:“孤……孤没事……你……再……再快点……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 “是!!殿下放心!太傅早有嘱托,若有急事,只管去城东长孙府!” “不,不可……城东……必有埋伏……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不能让东宫和长孙府损失惨重……还是去郊外……” “是……” 身后有马蹄声追来,李不坏神色一凛,微微挑开窗帘,向后看去。 追兵这么快? 为首之人是位女将军,一身银白铠甲,手握长枪,只听一声马啸,她带领追兵拦住去路。 “吁——” 穆兰英不得已停车,眼中杀气腾腾,抽出长刀,直指对方,怒斥:“傅老三,你放肆!胆敢拦下太女车辇,你不要命了吗?还不给我滚开!” 傅濯缨玉面冷淡:“濯缨不敢,只是圣上有令,召太女速回宴会。”说着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握拳高声道:“臣傅濯缨参见太女,还请太女随微臣一同回去。” “傅濯缨!你这个叛徒!忘了谁把你从那乞丐窝扛回来的,对得起殿下吗?亏我……” “咳咳……布谷儿……不得无礼……” “是……” 李不坏喝退穆兰英,拉开车帘一角,低头看着那一小片银白,缓缓开口道:“更深夜重,傅小将军来得这么快,一定累坏了吧。” 傅濯缨垂首道:“微臣不敢,乃职责所在。” 李不坏弯曲手指,指关节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车窗:“傅小将军谦逊,却不知父皇急着找孤回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