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城之后,我直接跑到你们医院找你,在楼下遇见你们科的一个小护士,我就随口问了问她你今天上没上班,结果我话刚一说完,她就跟要哭一样,我赶紧问她怎么回事,她知道咱俩熟,我经常来找你玩,就都告诉我了。” 许苡仁:“……” 他们科怎么有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病人的病情不是家属也能随便告知?看他长得帅就能问什么说什么吗? “我打听到你的病房,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看到你带着耳机坐在窗口,闭着眼睛,手里端了一本书,就跟以前下雨天你在寝室听英语的时候一样。我当时就在想,我这些年总算没白干,签给聂氏也算没白签,一切都刚刚好,我没来晚。” 许苡仁呼吸一窒。 “所以我托了关系,找人又找人,故意给路主任放了点消息——我知道,他说的话对你来说比许教授说话还管用,他给你介绍的,你肯定会相信。” 撇开这里不靠谱的一切不谈,许苡仁此刻居然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毕竟在李超越所坚信的世界里,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一切了。 许苡仁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现在是横亘了一个认知的问题,就像你没办法疾言厉色地指责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花一千块钱给老伴买个“人参果”补身体——你说这果子吃了没用,她偏要说有用,是你不懂。 认知不一样,没法沟通。 尽管“治疗手段”相当地有待商榷,但本身的出发点是好的,中国有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许苡仁无法再对李超越横加指责。 可疑点依旧颇多。 许苡仁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假装不认识我?” 走廊上传来埃尔维斯推着心电图机的小推车由远及近的滚轮和脚步声。 “因为我们这批招募有严格标准。”像怕隔墙有耳,李超越的声音若有似无,几不可闻,“志愿者半年内体重变化不能超过5%,可是许哥,你从年初体检到受伤入院,体重已经下降了8%。” 许苡仁一听,气得倒吸一口凉气,咬牙低声道:“你真敢乱来。” 相差3%代表了什么? 在研究方面,绝大多数科研人员都是钻牛角尖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数据容不得一点虚假,可以为了0.1毫克的细微差别通宵达旦,可以因为一次数据异常将数月的心血推翻重来。体重变化限制为5%,那说明他们控制变量研究能包容的分水岭就是5%,超过一点儿都可能意味着各器官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更何况许苡仁的并发症恶化得特别严重。 3%的体重不过是两公斤左右,对于他183公分的身高而言,多了少了看都看不出来。 但是,一滴水多吗?你往浓硫酸里滴一滴试试?一滴酸性溶液多吗?你往一缸碱性溶液中滴一滴试试? 其他的志愿者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签了知情同意书,许苡仁不知道,但是他不难想象,这个项目组手里一定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拿到了当事人的签字。 “细胞改造计划”项目再怎么不靠谱,也只是方向性问题,只要他们在研究过程中没有做出危及志愿者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的举动,并且加以积极治疗,那么即使将来有一天宣布失败,外界也无可厚非。 至于参与这次研发的人员,虽然没有取得什么成就,可至少积累了资历和经验,履历上也能加上好看的一笔——曾经参与某一类项目研发。 但是李超越就不一样了。 在这个人人每天瞪大了眼看成像器的团体中,居然出了他这样一个异数,顶着严格的体重控制标准,还敢破格把许苡仁弄了进来。 一旦被人知道他因私废公,为团队带来了不可预知的损失,将研究数据引向了一个无法逆推的弯路,耗费了一群人的心血和投资者的资金,那他的整个科研生涯都完了。 没有人会再去看一个弄虚作假的人写的报告——大家都那么忙,谁有闲心看你讲故事? 没有人会用一个偷天换日的研究员——你当研究经费都是南海潮打上来给你玩过家家的? 甚至连沈医研究所、连徐教授肯定也无法容忍这样的行为。 项目没能得到预期成果,那是能力和技术问题,有待提高;可是欺上瞒下就是态度问题了——他们这个鬼地方,连活人都敢跨越国境拐过来,要是发现李超越吃里扒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