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的路线。在外面稍微转了几个圈,他就不能确定自己的准确位置了。 许苡仁尽量保持着探索而不是绝望的心情,试着根据轮椅的提示操纵方向杆——毕竟这将是他未来的生命中唯一的出行方式。 所幸就在医院里,经过一番努力无法把自己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的话,路过的护士和工作人员可以把他推回电梯。 最后,许苡仁遇到了一位认识的小护士。 小护士主动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然后一路陪着他,一直送回到病房。 他微笑地自嘲了几句,那小姑娘居然哭着跑了出去。 许苡仁更加怅然,摸了摸有些浮肿的脸,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衣领和几个月没好好打理的头发。 病房里应该是阳光充足的,隔着玻璃晒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手机铃声响起,那台老人手机播报了一串陌生号码。 许苡仁摸索着接了起来,听筒还没拿到耳边,就传来了熟悉而要命的声音。 “许哥,是我,超越!” 听到这句话,许苡仁僵硬地握着手机,完全不知如何回应。 他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是应对打电话来的病人的,还有一套积极向上的回答,是应对亲友同事的,可他唯独没有一个方案,是“答李超越问”的。 在他不知终点远近的后半生中,早已自动过滤了那个天之骄子。 李超越又提高了点声音:“许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这儿是不是信号不太好?” 许苡仁听到电话那端的李超越用英语询问身边的人,为什么没有声音?旁边的人告诉他,就在刚才他还用这台手机跟家人通话了,不是手机的问题。 然后李超越坚持不懈地又对着手机憋足了劲儿喊了一声:“许——哥——” “听到了。”听着他喊自己的声音,许苡仁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眼眶蓦然一热。他咬牙抑制住了声音的颤抖,故作轻松地问,“怎么是你?你不是不能打电话回来吗?” “许哥!哎呦,你可听见我说话了,我正要再打一个呢!哎,我不但能打电话,我还能回去呐!”李超越兴冲冲地说,“我们这俩月还没正式开始,天天净开会了。这不马上圣诞节了嘛,那帮老外说要放几天假,我们老板可能合计合计觉得现在也没啥可保密的,干脆就给我们放假了,好几天呢,我能回去一趟,正好飞机落到沈城,我先找你喝两杯去,再回家看我爸妈!” “别来。”许苡仁慌了,“我……这几天有事,你好不容易放假,早点回家吧。” “啊?真有事儿吗?”李超越半信半疑,“许哥,你是不是还生我上回的气呢?别啊,我上回真真儿的是喝多了!我是不是同性恋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不知道那天哪根筋儿搭错了,哎,我不跟你说对不起了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我给你买两管牙膏回去你好好刷刷还不行嘛,别记仇啊!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我晚点找你也行,等你忙完的?” “没有。”许苡仁紧张地攥着《盲文入门手册》,搪塞道,“我不在沈城,这几天在外地。” “真不是记仇?在外地?”李超越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见黄河心不死,耍赖道,“在哪儿呢?你说你在哪儿,我找你去还不行嘛?不当面给你道个歉我心里老惦记这个事儿,你给我个机会呗!” “……”许苡仁手心汗都出来了,盲文手册硬质的封面被他活活窝折了一个角,“我去女朋友家了,所以这几天不太方便,抱歉,下次吧。” “哦。”李超越反应迅速而简短地应了一声,停了两秒,又说,“好嘞,那下次的吧,我回家了啊,圣诞快乐,许哥。” “嗯,快乐。” 许苡仁狠心先挂断了电话。 除了刚醒来的那两天,他从没觉得黑暗这么让人窒息而压抑,这感觉就像从一个无尽的深渊跌入了另一个深渊。 他原本的计划,打算尽量乐观积极生活、自理自立、不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甚至继续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的那些雄心壮志,此刻像是一层薄薄的玻璃,被远处掷来的一颗石子砸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二十年的勤学苦读,十年的坚持不懈,付诸东流。 他永远无法和那个人比肩而立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