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陵市长大,所以学姐把平板递给我,让我点菜。 上菜的速度很快。 肉芋圆滚圆,每个都碗口大小,盐水鸭油光水滑,江米扣肉被浓油赤酱裹着,烤鸭包被内陷撑得饱满,香甜的汤面合着油水,浸湿了蒸笼里的笼布。丝瓜和虾仁滚在石锅里,甜山药粥稠度刚好,红糖糍粑炸得外酥里韧。 早上没吃饭,没来及动筷,我肚子就咕咕地叫了几声。有点尴尬。 “老话说,饭前喝粥养胃。你们工作高强度,饮食不规律是常态,肠胃健康更要注意。”学姐给三人都盛了粥,“来,一人一碗。” 小米:“知,知道啦姐。” “谢谢。”我也接过,碗壁温热。 喝完粥,学姐简单问了几句小米在鼎润工作的情况。我不擅长撒谎,所以稍加润色后实话实说。好在小米工作能力不差,我陈述完,小米本人低头臊红脸,学姐也笑意渐深。 工作的话题轻轻带过。学姐想到什么,突然话锋一转,朝我抛来橄榄枝。 “小林,还记得你大三跟我一起去的艺术展吗?这个月底举办第四届,地方还是在首都人文艺术学院老校区的附馆,你要不要参加?我这儿刚好还剩几张入场券。” 肉芋圆被我咬开一块,稠亮的汁水漏到碗底。 我被烫到,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僵持不下默默两眼含泪。 “哎,你慢点儿。”学姐哭笑不得。 小米则问:“什么,什么艺术展?” 舌尖受重创之余,我回忆起那次展会。 主办方是某早已作古的知名教育家慈善基金协会,展品种类多样,除了展出许多知名大师的艺术品,也有不少新人的作品能够入选,自此崭露头角。 印象里有一个环节比较特别。社会各界业余爱好者自愿将手工制品——无论美丑,工艺还是日用——无偿投入展厅内设的小型市场,供游客购入。所获价款全部用于西部建设,走账公开透明,一种形式的小额慈善活动。 学姐三两句解释清楚,又把希冀的目光朝我投来。 我舌尖发麻,边小口倒吸气边摆手:“我没什么艺术细胞,还是不掺合了。” “别妄自菲薄呀。”学姐笑眯眯道:“你当年做的那个小玩意儿可在第一天被人买走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是高价。” 小米意外:“林哥,林哥也会做手工艺?” 我被呛得咳嗽一声:“我不会。那会儿队长借不到教室队训,学姐的社团经常收留我们。一来二去,队里每人都在工作室做了小东西。” 我强调:“手把手带的,没难度。” 我大学的生活平淡又乏味。现在回想,竟然像一面覆了水雾的镜子,各色景象都变得模糊。 手工艺品,我做过的。但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 当初我和队友在艺术展后台签下赠与协议,之后它的命运走向我一概不知。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后续的消息。 “高价?”我不信:“学姐,我心里有数。” 她无奈地叹气:“我骗你做什么?这事儿当年挺多人知道,但消息流出来的时候,你正好在准备毕业答辩,我没打扰你。再往后,我就给忘了。” 学姐神情实在不似作伪。 哪位傻大款,有钱眼又瞎? 我依旧半信半疑:“……多少钱?” “嘶。”学姐眉头微皱:“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这样吧,我过几天托人问问,有结果了发给你。” 我嘴上说“好”,其实心里没当回事儿。 面子功夫是优良传统。 国人客套惯会用“改天”“下次”“有时间”,但或许等到今天,或许等到明天,或许等到入土……是不是真能兑现,那不太重要。 结账时学姐执意请客,我拗不过,等到两人快上车时才想用微信转过去。 但她猜到了我的打算,车门都拉开了,又合上。 “你再这么见外我可要生气了,小山。” “啊?”话音刚落,小米下意识应声,很快又红着脸摆手:“哦,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在叫我。” 一阵风起,学姐披散的发被吹乱。 她把一缕碍眼的夹到耳后,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 “不用道歉,”我摇头:“刚巧重名而已。” “杉树四季常青,生命力强。我弟弟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弱,妈妈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