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詹箬的呼吸开始减弱时,萧韵知道情况不妙了。 回天乏术。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录像。 晃动的相机,柔软的玩偶,看不见世界但老是笑着的姐姐,能看见一切却只能笑着落泪的妹妹,她们坐在不大不小的木屋正厅,远处四四方方看见了波澜却又平静的大海。 清丽却断断续续不着调的歌声。 忽远忽近。 “太阳下山了...明早依旧爬上来...” 但对她们而言,它落下去了,从未再升起。 也许她们都有过这样的念头——为什么要这般欺辱她们? 为何,一次又一次? 而被欺辱太多次的人会形成创伤性人格——她会认为是自己的错。 萧韵看着詹箬的呼吸消失,心脏也渐渐不再跳动,她吐出一口气,看着周遭已经被清理干净的黑镜人员,看着被铁血击杀的那些进攻性感染者。 看着似乎已经平静,但其实颇有些萧瑟的周遭。 到处都是血,到底哪些夹带病毒已经无人知晓。 来这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已经身在地狱,哪怕是他们这些高武者一样,不是病毒的对手。 没有抗体,没有疫苗,所有人都是在地狱里挣扎的孤魂。 詹箬可能只是早一步离开。 萧韵沉默且收回手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有人在军方的阻拦下还是下来了。 一身装备,但还看得出是谁,估计也厮杀过,衣服上还有不少血。 “特博先生,特博先生!” “我们是经过总统特允才让你过来,但总统跟奎恩公爵也说了,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 带着特博的军机是飞最后的,就是为了避免遇上更大的危急,但也遇上了袭击者。 特博推开了人,上前来,看着已经没有声息的詹箬,深吸一口气,半跪下来用仪器去侧她的身体数据。 萧韵看到这人的手在抖。 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就他还倔强着。 但仪器上只显露一条平线。 让人绝望的平线。 特博垂着眼,还不肯拿开仪器,却伸手去握詹箬的手掌。 很多年前,他在那个小镇,看到那个摔倒的少女,出于本能伸手过去想拉她起来,但明明摔伤了,看到他后却还是惧怕,愣是要靠着自己爬起来。 那一眼,他就确定这个女孩讨厌自己。 讨厌且畏惧。 没有人会自虐到去亲近一个讨厌自己的人,那天起,他对这个女孩并无好感。 可她突然趁着学校被赞助的时候来找他,满口说想得到他资助,想要出国博个好前途。 她带了好多奖状,天真得让人觉得可笑。 他拒绝了她,因为上面有她的资料,父母双亡,还有一个失明且自小抚养她的姐姐。 她很失望,却坚持不了求他第二次,当时他有了偏见,这是一个高傲却又贪心且不知感恩亲人的小女孩,偏偏又很胆小。 直到他要离开的那天,看到她在那个破败小县城的店里打工,却被几个跟她穿一样校服的人刁难。 她被推到墙上,有比她高大的女孩捏着她的脸倒奶茶。 最后他们嬉笑着把买奶茶的钱扔在她脸上。 钱是干的,奶茶是湿的,它们黏在了她的脸上,她就沉默着将它们一张张撕下来,擦干净,后来交给了躲在店里看着的老板。 那老板估计还是良心发现了,看她可怜,抽出了一张20块的纸币给她。 她竟还很高兴。 红灯过去了,绿灯起来,司机把车子开走,他也转过脸。 后来他如她所愿,哪怕他不认可她为了往上爬放弃了失明的姐姐。 在国外,因为资助的法律在,他们总有些接触是免不了的,反正他觉得这种小事也没必要都让手下人去做,反正管家挺喜欢她。 但他不明白,接受了他的资助,为什么还讨厌他?给她递张纸,她都仿佛他的手上有细菌一样。 让人懊恼。 那他偏要递,看她敢不敢不接! 倒是都接了,很有礼貌的样子,但如同第一次不肯握他的手站起来一样,此后他任何一次伸出去的手都没得到她的回应。 不肯接触,不肯接近。 再后来,他知道了她为什么讨厌他。 以及...她活不长久。 跟他的母亲一样,注定活不长久。 —————— m.bOWucHINA.coM